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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2:53:49 作者: 酥薄月
湖上打鬥的場景,拍個驚鴻掠水、雁過留痕, 再渲染一下遠景的風聲、飛鳥、葉片晃動,最後拉扯到趨於平靜的水面波瀾,加幾個慢鏡頭將能用的意象都加進去就差不多了。
但嚴斯銘就是要真打:拳拳到肉, 刀刀見血。
這四台大吊機, 配合著現場鋪設了一個白天的軌道,能拉出至少二十條不同高度差的動線。謝宇璜看了嚴斯銘的分鏡手稿,只覺得這傢伙那麼些獎拿得理所應當:他同時擁有極致的浪漫和穩定的理性, 既要刀光劍影、鐵血柔情的美感,又做出一絲不苟的受力分析,嚴格證實每一串動作的可行性……
別的導演這麼貪心, 大概率是兩頭不討好。
但嚴斯銘不同,他早已證實自己有這樣的實力。
遊刃有餘、成竹在胸, 就是此刻嚴導的狀態。
不去看監視器畫面, 單看現場演員們的發揮,謝宇璜都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驚艷衝擊!
都說國人骨子裡的浪漫是武俠,謝導今夜深有體會。
從月亮升起時算,激烈的纏鬥拍攝一直持續到後半夜,期間打打停停, 偶爾休息補充體力, 演員的頭髮妝容也屢次調整, 嚴苛地續存上一刻入鏡的狀態。
下半夜,月亮更亮、也更靠近湖面。
當程松寧被威亞托著、背部極限貼著水面反身掠過, 只有刀尖在水面留下一串劃痕, 硬生生撕開月亮的倒影時, 謝宇璜也像在場其他工作人員一樣,緊緊提著一顆心、倒抽了一口氣!
這串動作但凡換別人來,恐怕都做不出這個效果。
水波漾開,湖面上程松寧飛身旋起,勁裝下擺跟著散開。
他鎖定月下一棵堆著殘雪的枯樹,隔得遠了,看不清吊在空中的威亞線,仿佛真的掙脫了引力飄身飛去,刀氣反震,改良身法的游龍引鳳使出,使他穩穩固定在半空之中,瞬間咬緊的腿力震得樹上殘雪簌簌落下,落在他烏黑的發上、眼睫上,以及刀鋒上。
動中藏靜,快中有慢。
此時此刻,時間流速在程松寧身上得到了兩種極端表現。
這一幕卻是沒有刻意追求,偶然得之的意外之喜了……
謝宇璜仰頭,發現連天上的弦月都格外配合。
這輪月亮怎麼就剛剛好懸在頭頂,月光怎麼就剛剛好穿過枯枝和湖面的霧氣、將程松寧籠罩在其中呢?
關興關掉對講機,繞到謝宇璜身邊來。
顯然這一鏡很讓大家滿意,他略帶得意地道:「怎麼樣謝導,還可以吧?」
謝宇璜這會兒不爭口了,而是真心實意誇了一句「好」。
關興笑了:「嚴導想要一個晴雪月夜,你是知道他一向的要求。」如果環境達不到嚴斯銘想要的拍攝效果,要麼自己動手去創造,要麼就死等,好在今夜老天爺夠給面子。
兩人說話間,程松寧也結束拍攝過來了。
他額角還有細密的汗珠,連睫毛都是濕漉漉的,精神仍未放鬆,微微彎著腰撐在扶杆邊上看監視器畫面,嚴斯銘就伸手攏在他背後和他講戲,兩人隔得很近,查德一看是十分明顯的親密距離,可放到這二人身上卻又不顯得違和。
至於其他三位演員,這會兒都累得直接癱倒了,沒程松寧這麼好的體力再去檢查鏡頭。
「這有底子的人就是不一樣啊。」
「我死之前,一定會想起今晚,真的。」
「快折騰死了,這輩子拍一部《大江流》就夠了……」
眾人既對沉重的拍攝任務感到深深的疲憊,同時又很清楚:今後大概率是不可能再遇到這麼好的班底、這麼苛求完美的劇組。
每一個鏡頭,都有可能在造就未來的經典。
有這樣的信念在心中持續不斷地牽引著,再累也值得了,因此所有演員都拍得很珍惜。
苗妙的負擔相對來說沒那麼重,但同樣不輕鬆,她慢慢喝水平復狂跳不止的心跳,笑著問道:「要是松寧當年沒考去戲劇學院,嚴導現在去哪裡找這麼個號人?」
顯而易見,「渡靈湖之夜」的戲眼在江流身上。
他的高度配合和極度契合至關重要。也正是有程松寧這顆核心在積極地發揮作用,才使得預計兩天三夜拍完的大戲在一天一夜裡全部完成。
只是嚴斯銘聽著苗妙的話,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去哪兒找?沒他我就不拍這部片子,誰愛拍誰自己買版權去拍!」這話是不太客氣,但顯然是嚴導的真心話,沒有程松寧,這個項目能不能開得起來都是問題。可聽導演本人親口認證,概念又變得不一樣了——
嚴導啊,他是真心的,認真的,專注的,在捧程松寧。
苗妙不由得看向後者,確定今晚的拍攝到此為止後,工作人員上前幫他解威亞繩,但程松寧本人並不是特別「享受」又或者說習慣這樣的服務,如果不是夠不到,這樣的事情他一向都是自己來做……
怎麼說呢,也許是距離感、分寸感比較重?
正想著呢,嚴斯銘喊住了要去臨時棚里換衣服的程松寧:「明天不排你的戲,中午醒了記得去做理療。」
程松寧也習以為常,頭都沒回,只是朝導演擺了擺手,掀開門帘自顧自地走進去。
苗妙:……
嚴導不關心我還能理解,男女有別,怕說閒話。
可是組裡其他幾個男主演,慰問一句總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