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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2:40:23 作者: 永遠的安幸/安秀塵
    「那個……下雪那天晚上,凍著了,腿腳到現在還不利索,一直在床上躺著呢……」

    「他容家的人是到我孔家來養身體的嗎?」二少爺頓時就火了,用力地拍了一下床,吼道:「拖也要把人給我拖過來!」

    「是,是。」管家應著,趕緊出去了,然後一面去下人房接人一面叫人去通知二少奶奶,他怕再出點什麼事自己兜不住,這好不容易才揀了條命回來,別再給折騰沒了。

    找了個小廝把常生架著,他又把人給帶到了二少爺屋裡。

    自打常生進了屋,孔修仁就一直用怨恨的眼神盯著他,見他氣色確實差,兩條腿跟抽了筋似的搖擺不定,他嘴角立刻浮出一抹猙獰的笑意,冷哼了一聲說:「命夠大的,居然沒死!」

    常生一直低著頭,此時聽他這樣說,頭也沒抬,只是一雙手暗暗握了握拳。

    這時管家問道:「二少爺,人帶來了,請問有什麼吩咐?」

    孔修仁收起獰笑,陰沉著臉說道:「我們孔家可不養閒人,我不管你是誰家的少爺,既然是送到孔家給桃木抵命的,就是我們孔家的人!命給你留著,人不能閒著,以前桃木做的事,以後你代他做。」說著,向門外喊了一聲:「秋雲!把水盆端進來!」

    「是。」秋雲應著走進來,手裡端著一隻盛了大半盆水的銅盆,盆邊搭著一條毛巾。

    「把盆子給他端著!」孔修仁對秋雲說。

    秋雲用眼角瞄了一眼二少爺頭都沒敢抬地向常生走過去,準備把手裡的臉盆交給他。常生由小廝扶著都站不穩,只好乾脆又跪了下去,然後舉起雙手,接過臉盆。

    孔修仁下了床,來到常生面前,接過秋雲洗好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然後把毛巾用力地摔回臉盆,結果,毛巾擊起的水花濺了常生一頭一臉,甚至連衣服都濕了一大片。孔修仁則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走了出去,同時大聲把管家叫了出去。

    似乎出完氣就好過一些的孔修仁站在外屋心平氣和地對管家說:「年關馬上就要到了,你今天到大少爺院裡問問他們那邊還缺什麼,年前給置辦齊了,老夫人和夫人那邊還像去年一樣,添些衣服首飾。你去給我拿件袍子,我去老爺那看看。」

    管家應了又回到屋裡取了他的棉袍子送出來,然後問了一句:「早飯是回來用還是和老爺一起用?」

    「在老爺那裡用吧,我自己吃不下。」說著,穿好袍子走出去,剛好迎上正匆匆趕過來的妻子湯慧珺。

    見管家遞了個安心的眼色,少夫人便知今天沒出什麼大事,於是才放慢了腳步,笑了一下說:「表哥這麼早起來是要去哪兒?」

    「你來的正好。」孔修仁也笑了笑,然後拉著她的手說:「跟我一起去看看爹。」於是兩人手牽手一起到孔老爺那去了。

    管家跑回二少爺屋裡把地上的常生拉起來,囑咐小廝回去幫他換件乾爽的衣服,常生這才輕聲地開了口:「我沒什麼要緊,您不用管我了。」

    「這哪成?」管家一邊同他往外走一邊說:「二少奶奶吩咐過了,要照顧好你的身子,這寒冬臘月的,弄一身水又得著涼感冒,趕緊換了去躺著吧。二少爺要是找你,我再去通知。」

    常生輕輕地「嗯」了一聲,被小廝送回去了,秋雲端著那盆水出來,嘆了口氣,自語道:「這以後的日子還能安生得了嗎?」

    第6章 祭拜

    這天,孔修仁從他父親房裡出來,終於是出門去了,這還是死後的近半月以來,他還第一次出門。到未時都過了,他才回來,胳膊上搭了一條嶄新的大紅馬褂,手裡還提著一個竹籃子。一路遇見的他的下人都畢恭畢敬地叫著「二少爺」,他卻誰也不理,像根本沒聽見似的,急匆匆地奔著自己屋裡的方向而去。

    進了屋,二少爺脫下棉袍子扔在迎上來侍候的秋雲手裡,問了一句:「怎麼還是你在這兒?讓那個人來侍候!」

    「是。」秋雲放好袍子趕緊出去找管家。不一會,管家帶著常生進來了,只是沒再讓小廝扶著,而是拄了一根紅木拐杖。看見二少爺用凌厲的目光盯住了那根拐杖,管家忙說:「下午宋先生來看您,等了一會,也不知您何時回來,就先回去了。來時他順便帶了根拐杖,說是那天看見常生跪在地上,猜他日後會多有不便,所以……」

    「關他什麼事?」孔修仁打斷管家的話,問了一句:「宋祖憲說找我什麼事了嗎?」

    「沒說,就說改日再來拜訪。」

    「知道了,你出去吧。」

    管家出去以後,二少爺把從外面帶回來的竹籃子拿到靠窗的一張桌上打開,把裡面的香、香爐、燭台、蠟燭和一些水果、點心拿出來,一一擺好,點上蠟燭,然後又把那件紅色馬褂整齊地放在桌上,最後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點著一柱香拜了三拜。

    站在屋中的常生已然明白他在做什麼,定是在祭拜那個死去的僕人,只是沒想到一個主子竟會對一個下人如此在意和用心,而這幾天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也讓他深刻體會,這死去的僕人在主子心中的地位非比尋常,不然誰會因為僕人被打死了而如此心狠手辣地去折磨一個送來抵命的人。若非痛失所愛,必不會這般瘋狂……

    「你過來跪著!」二少爺的一句話打斷了常生的思索,剛萌生的一絲同情也因這句話而漸漸熄滅。他艱難地走過去,看都沒看二少爺一眼,便扶著雙膝慢慢跪了下去。膝蓋落地的一剎那,他吃痛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便默默地低頭跪著,仿佛這死去的人是他打死的,在深深懺悔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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