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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54:16 作者: 山有嘉卉
    她回了故鄉,生病的時候說想見她,丈夫應了下來,尋人去請他,卻避開了和他的碰面,她感激他的付出,卻終此一生都愛另一個人。

    如他所說,太累了,閉上眼前,她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她沒有見到她的長生,也沒有其他的兒孫,只有這個也許同樣不愛她卻照顧了她一生的男人。

    世人說起劉婉和葉韜,皆言患難與共相濡以沫,卻不知這美滿底下的遺憾和苦處。

    作者有話要說:  未來幾天有事出門,加上要從學校回家,所以存稿箱更新喲~~~~

    ☆、蘭貴人(下)

    葉長生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的三點,餘聲扭頭看了眼屋外,門檐下的燈正發出慘白的光。

    她怔了許久,恍惚中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吸了吸鼻子。

    這個故事裡有誰錯了嗎?好像誰都沒錯,有人為了家族為了活命,有人只是情之所至,怪只怪世事弄人。

    餘聲想,自己終於清楚了為什麼整場葬禮上都覺得葉老爺子不夠悲傷了,也許真的是太累了。

    她從未聽家裡有人提起過這樣的舊事,也不知道祖父和葉家之間是認識的,這段故事被埋藏得太好,如果不是她陰差陽錯的和葉長生在了一起,也許永遠都不會知曉。

    蘭貴人泡的茶茶湯已經涼了,葉長生卻毫不在意的喝下,甚至遞了一杯給餘聲,「你喝這個還是我去給你倒白開水?」

    「……都不要。」餘聲搖了搖頭,突然看著他道,「長生,你祖父和祖母,是真的沒有感情麼?」

    「傻姑娘,養一條狗幾十年都有感情了,何況人,親情是有的,但愛情也許不多。」葉長生垂著眼看手裡的茶杯,輕聲道,「你同她一樣,以為夫妻結合只有愛情麼?」

    「……我祖父和祖母當初就是家裡定的婚事,他們卻過的很好。」餘聲有些疑惑。

    葉長生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嘆了口氣,「阿聲,不是每個人都能這樣的,這世上有人如你祖父母能婚後培養感情,也有人如我祖父母,相對經年卻各有心思,愛得轟轟烈烈,忘記卻要一生。」

    「……你爺爺也有麼?」餘聲聞言愣了愣。

    葉長生苦笑,收回了放在她頭上的手,抹了把臉道:「……有,爺爺喜歡過他的一個同學,不過那個女孩子自殺死掉了。」

    餘聲被驚得目瞪口呆,「……真、真的麼?」

    「嗯,奶奶到死都不知道這件事,我不敢告訴她。」葉長生抿了抿唇,嘴角被抿成了一條直線。

    餘聲追問:「那你怎麼知道的?」

    「噓,是爺爺偷偷告訴我的,其他人不知道。」葉長生伸手點了點她的唇,壓低了聲音道。

    餘聲緊閉著嘴,努力的消化著聽到的事情,半晌才悵然的問:「你說……要是他們是在現在,會在一起嗎?」

    葉長生聽了之後嘆了口氣,眯著眼看香爐上已經燃到了最後的香,起身去點了三支香插上去,又坐回了原處,盤著腿,良久才道:「……不知道,但是不管何時,身不由己的人都很多。」

    他的聲音疲憊到有些無力,眼睛低垂著看著地上的草蓆,餘聲也是一時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葉長生突然欠了欠身,將餘聲摟緊了懷裡,啞聲道:「阿聲,其實我很難過……我一直都以為她和祖父之間……別人都說他們是模範夫妻,生死與共相濡以沫,從未紅過臉,卻無人知曉他們之間的冷淡,就連我……都不知道。」

    「……她們隱藏得太好了。」餘聲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想了想然後嘆了口氣,「不吵架的夫妻啊……其實忍得很累的,我媽跟我爸吵架的時候都恨不得把家裡翻個個兒,她說這樣才解氣……」

    葉長生伸手撫了撫她的脊背,「是……可是我很心痛她……」

    「我也心痛你祖父,他們都太不容易了。」餘聲附和著應了聲,從他肩膀上抬起了臉。

    葉長生抱著她坐了一會兒,突然閉著眼彎腰將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靜靜的不說話。

    她看見葉長生閉起了眼,忍不住伸手撫了上去,他瘦了許多,顴骨有些凸了,下巴上的鬍渣長了出來,有些扎手,她不知道這些日子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突然間她的手碰到了些許的濕意,她愣了愣,定睛一看,隨即心裡一顫。

    這分明是從葉長生眼角滑出來的淚水,餘聲認識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到的,葉長生的眼淚。

    她心裡一疼,要怎樣才能學會如此隱忍,最疼愛他的祖母去世,他還能在人前忍住哭泣,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來。

    餘聲伸長了手臂將他環住,像是一個母親抱著孩子般溫柔,又似一個女人抱著愛人般親密,她將臉貼在他的額頭,很小聲的表白著心意,「長生,不要怕,有我在。」

    葉長生閉著眼點了點頭,忍不住淚如泉湧,淚水無法抑制的湧出他禁閉的眼縫,到了壓抑不住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低聲的嗚咽出聲。

    「……長生,長生,長生……」餘聲呢喃著叫他的名字,看他壓抑的哭得像是被遺棄的孩子,仿佛要將這段時日積累的情緒一次性發泄乾淨。

    所有關於祖父和祖母無法告訴世人的各自的悲歡,仿佛都隨著這一場葬禮被擺到了檯面上,他想為他們辯白,卻又無言,其實後人也許都不會記得這些,聽說了也許也只會笑他們痴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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