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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51:32 作者: 張不一
他現在一定恨死她這個媽了——秦月紅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卻為時已晚。
她沒有回頭路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看著程硯說道:「我今天來的目的,是想問問你,還願不願意再回源升,你吳叔叔說了,只要你願意回去,就讓你進董事會,日後時機成熟,還能扶持你當董事長。」
林念初沒想到這女人竟然還沒死心,氣不打一出來,本想懟一句:「你自己信他說得這些這屁話麼?」但程硯卻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肩頭,以示安撫,讓她稍安勿躁,她只好乖乖地閉了嘴。
程硯緩緩開口:「我不會再回去。」
他的語氣平靜,卻又帶著不容置疑。
秦月紅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兒子,眸光微微有些暗淡,最終長嘆了口氣,沒再多說什麼,動作遲緩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嗓音低沉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朝著門口走的時候,她再也沒了來時的傲慢與趾高氣昂,脊背都微微彎曲了,步伐遲緩沉重,看起來像是在瞬間老了十歲。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定下了腳步,猶豫片刻,回頭看著程硯,低聲道:「墨墨她、長大了。」
「和你沒關係。」程硯語氣冰冷,態度強硬,警告道,「她現在怎麼樣,以後怎麼樣,都和你沒關係,不要去打擾她。」
秦月紅的呼吸一窒,垂下了眼眸,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林念初長嘆了口氣——可算把瘟神送走了。
程硯低頭看著她,嚴肅地詢問:「她剛才沒為難你吧?」
接到墨墨電話的時候,他剛開進四環,接下來一路風馳電掣地往家趕,中途還跟人擦了車。
林念初搖頭:「沒有。」一邊從沙發上起身一邊說:「我那麼厲害,誰能為難我呀,社會姐白當了?」
程硯被逗笑了,擔憂散去了不少。
林念初:「我去包餃子了,你去洗澡吧。」
程硯一邊褊袖子一邊說:「我幫你包。」
「你剛從火葬場回來!」林念初一臉嫌棄,「休想動我的餃子!」
程硯:「……」
林念初又問了句:「事情都處理完了?」
「嗯。」程硯道,「今天早上火化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略有些低沉。
雖然他恨死了程慶利,但他畢竟是他的父親,所以在看到他屍體的那一刻,他的內心難免被激起了幾分波瀾,緊接著他就想到了自己小時候。
和墨墨比起來,他是幸運的,最起碼在十二歲之前,他的家庭是幸福且和睦的。
那個時候的程慶利還沒染上賭博的惡習,還是個認真負責的好男人;秦月紅也不是個自私的女人,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的家庭、丈夫和兒子。
在他小的時候,每到周六日,父母一定會帶著他出去玩,不是去爬山,就是去公園或者遊樂場,人多的時候,程慶利會把他舉起來,讓他騎在他的脖子上。
年幼時的他感覺自己像是騎在了一座巍峨的大山上,可以看的很高很遠,並且一點也不害怕自己會跌下去,因為爸爸會保護著他,絕不會讓他摔倒。
所以在他的記憶中,程慶利是一個分裂的形象,一半是他十二歲之前的樣子,一半是他十二歲之後。
他很愛十二歲之前的父親,也很想念他,同時又恨死了十二歲之後的那個男人。
昨天中午在停屍房見到的那具躺在停屍床上、骨瘦嶙峋的屍體,和記憶中的父親一點也對不上。
他對他而言,更像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這意味著,他的父親死了兩次,第一次是靈魂的死亡,死在了他的十二歲;第二次是肉體死亡,就是昨天。
今天一早,他就把程慶利火化了,然後將他的骨灰寄存在了火葬場的骨灰寄存處,從此塵歸塵土歸土,他和自己的父親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了。
對程慶利來說這是一種解脫,對他來說也是。
林念初感知到了程硯的情緒有點兒低落:「一會兒我給你發個紅包,去去晦氣。」
程硯一愣,追問:「多大的紅包?」
林念初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先去洗你的澡吧,身上臭死了!」
「哪臭了?」程硯立即抬起胳膊問了問:「我一點也不臭!「說完,他還故意把胳膊伸到了林念初面前,「不信你聞聞,特別香,美男香。」
林念初又氣又笑,打開了他的胳膊:「滾!離我遠點!」
程硯就不,偏要伸著胳膊讓她聞,還理直氣壯:「不行你必須還我清白。」
「你真是欠打!」林念初就不聞,偏著頭往後躲,結果腿彎一不留神撞在了沙發沿上,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仰了一下,程硯嚇了一跳,趕緊去扶她,結果他自己也被絆了一下,於是乎倆人同時跌向了沙發。
林念初一屁股跌坐在了沙發上,程硯怕壓著她,向前仰的那一刻迅速張開了雙手,撐向了沙發靠背。
林念初就這麼被他圈在了沙發和身體的狹窄空間中。
兩人的身體與目光皆近在咫尺,甚至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程硯沒有立即起身,垂著眼眸,目不轉睛地看著林念初;林念初也沒推開程硯,怔怔地仰頭看著他。
空氣忽然就安靜了,還有點發熱,像是開了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