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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37:17 作者: 劍指神洲
他說:「明天是周一,我們去領證。」
徐蘭庭啞聲,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張了張嘴,只說出了一句,「好。」
年逾三十的這一年,徐蘭庭終於有了家。
從民政局出來的那天夜裡,徐蘭庭抱著陳竹,跌入了幾十年前的一個夢裡。
下過雨的山間,小路上泥濘難行,一群大人都已經累得精疲力盡。
「夫人,要不我們先休息一會兒?」跟在姜瑜身邊的助理實在走不動,轉身指著身後的小孩兒,「小姐還小呢,走不了這麼長的山路。」
他身後的小孩兒,一身藍白相間的寬鬆運動服,褲腳挽起,底下的運動鞋已經被泥巴包住,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姜瑜走到小孩兒身邊,半蹲下來,捋了捋孩子卷卷的長髮,「婷婷,累不累?」
還沒到變聲期的孩子,聲音清脆,卻帶著寒潭似的冷漠,「不累。」
姜瑜張開手,「媽媽抱你去休息?」
孩子抱著胳膊,漠然地後退幾步,「不用。」
母親尷尬地收回手,朝眾人擺擺手,「就找個地方休息會兒吧。」
助理尋到了一戶人家,經過詢問後,那家人熱情地搬出了桌椅板凳讓他們休息。
茅草屋下,姜瑜熱情地跟主人家攀談了幾句,對方是個年輕的女人,常年做農活的緣故,手腳要比一般女子的粗壯些,身上背著個背簍。
正聊著,那小背簍里忽地傳出咿咿呀呀奶娃娃的聲音。
女人顛了顛背簍,臉上洋溢著樸實的笑意,「這是我侄兒。」說著,背簍里冒出來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小貓崽兒似的,眨巴著眼睛著朝姜瑜看。
那娃娃生得白白嫩嫩,眼睛跟黑葡萄似的,一見人就咧著嘴笑,半點都不怕生。
「這孩子幾歲啦?」姜瑜莫名喜歡這小孩兒,問,「是個小女孩兒吧?」
「是個男娃。」女人笑著把人抱出來,晃著胳膊將娃娃舉高高,「誒喲,剛剛哄著睡了一會兒,估計是想伢伢嬢嬢咯。」
小娃娃被顛得咯咯直笑,女人將他放下,摸摸他刺啦啦的頭,「竹兒,叫姨姨。」
小孩兒聽話地叫了人,又伸著腦袋四處看。女人笑著嘆了口氣,同姜瑜講:「孩子的爸媽都出遠門做事兒去了,娃娃離了父母,這幾天一直找呢。」
姜瑜:「那他還挺乖。」也不哭也不鬧,就只拿眼睛四處看,似乎還不明白爸爸媽媽怎麼忽然不見了。
「竹兒,」女人揉揉小娃娃的腦袋,哄他,「水缸里的小魚兒醒了,你去看看?」
陳竹聽見小魚兒,開開心心地點點頭,小跑著往後院去了。
水缸里有兩條魚,都是他的好朋友,一條叫白白,一條叫黑黑,陳竹每天都要跟白白黑黑玩兒一會兒,才肯睡午覺。
可今天,他的小夥伴們卻遭了秧。
陳竹看著站在院子裡的一身運動服人,不明所以。
徐蘭庭掃了一眼那小屁孩兒,繼續彎腰將水缸里的水舀出來,慢慢地將鞋子上的泥巴沖乾淨。
陳竹看看水缸里的小夥伴,又看了看舀水的人,想說些什麼,奈何詞彙量不夠,只吚吚嗚嗚說了幾句家鄉話。
「小孩兒,」四下無人的地方,徐蘭庭暫時放下了虛假的禮貌,露出了些許小孩子脾氣,「你吵什麼?」
見對方又說了一堆他聽不懂的方言,徐蘭庭索性不再搭理他,洗完了鞋子,又將手伸進了水缸。
忽地,另一隻肉乎乎的手也伸入了水裡,先是摸了摸受驚的小魚,又摸了摸徐蘭庭的手。
徐蘭庭一向不喜歡被人觸碰,可當陳竹的小手探過來的時候,他罕見地沒有不耐煩。
許是小孩兒的手軟乎乎讓人生不出抵抗的心思。
不曾想,那軟乎乎的手忽地用力,捏住了徐蘭庭的手背,嘩一聲,將他的手甩了出去。
徐蘭庭被甩了一臉水,有些怔愣地看著陳竹。
對面的小孩兒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嘴裡嘀嘀咕咕,是徐蘭庭聽不懂的方言。
但,徐蘭庭聰明地從小屁孩兒的語氣里聽出了憤怒。
哦,原來是動了他家的魚,生氣了。
哼,徐蘭庭也起了脾氣,很是手賤地摸了摸魚尾巴,見小孩兒急了,便笑起來,「我就摸,怎麼了?」
姜瑜還在外頭跟女人閒聊,女人沒有出過大山,對一行人都很是好奇,「你們家的姑娘長得好漂亮喲,還那麼有禮貌,還是你們大城市裡好。」
「那孩子確實挺有禮貌的。」姜瑜笑著說,「也肯吃苦,這麼多天也沒見他抱怨一句。」
「那還是乖喲。」女人說,還不忘誇誇自己家的小孩兒,「我家娃娃也怪,在家也從不鬧騰,聽話得很喲。」
後院裡,兩個「乖孩子」從一開始的小打小鬧,升級成了互相潑水。
陳竹一心想要保護自己的小魚,抱著水缸子不肯撒手,而徐蘭庭在山裡憋了這麼多天,終於找到了點兒樂趣,賤嗖嗖地去抓水裡的魚。
一來二去,水缸倒了,兩條遭殃的小魚在地面撲騰著,而罪魁禍首咧著嘴笑得一臉開心,當然他也沒笑多久——隨後小孩兒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上。
「艹!」徐蘭庭大喊了一聲。
方才還夸自家小孩兒乖的兩個大人,均是嘴角一僵,趕到後院的時候,見到的就是淋成了落湯雞的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