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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37:17 作者: 劍指神洲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陳竹兒時,瘦瘦小小的娃娃天天早出晚歸,而嚴厲的爺爺就板著臉,等在家門口。
進門之前,還得問一問功課,端的一副苛刻嚴厲的架勢,手掌早就將小孩兒背上重重的書包接了過來。
陳竹走近了,陳文國才回過神,抬著眼看這個不再瘦小、已經長成堅韌高挺模樣的孩子。
「吃飯吧。」陳文國駐著拐棍,盯著陳竹腳上的血跡看了好幾眼,「趕緊吃了飯,睡一覺。」
陳竹胃裡還是難受,可聞到熟悉的飯菜味,多少有了點兒胃口。
姑姑一見到陳竹腳上的傷,就急得撇了鍋鏟,哎呦喂地喊起來。
「孩兒他爸,打水來。啊喲!」姑姑急得要哭,「這腳上怎麼都是血口子!」
陳竹坐在小板凳上,端著飯,縮了縮腳,「沒事兒。磨皮了點兒皮。」
「襪子都給血泡脹了!」姑姑抹了抹眼,低聲自語,「不是找了份好工作麼,怎麼這麼折騰人,比我下田裡幹活都累。」
陳文國冷著臉,說:「走基層誰不磕磕碰碰的,他又不嬌氣,哭什麼,好了吃飯!」
這樣說著,陳文國的眼卻始終沒離開過陳竹腳上的傷,他蹬著拐棍,走進走出,不一會兒,就拿著一瓶碘酒、一副厚棉襪子,一沓紗布回來了。
「吃了飯,洗澡上藥。」陳文國頓了頓,「來我屋裡,跟我說說話。」
陳竹低頭吃了幾口飯,拿起桌上的藥,「好。」
「唉。」陳文國無聲地嘆了口氣,心裡又疼又酸。
晚上,陳竹將白天遇到的事兒跟陳文國說了,又將徐永連手裡捏著地皮的事兒說了個大概。
「這個你放心,國家有政策,他動不了那片地。」陳文國想了不想,又擔憂地說,「不過,徐家就不好說了。」
徐氏的勢力滔天,在京城眼皮子底下都無所畏懼,更何況是這小山溝里?
陳竹將從徐蘭庭那裡拿到的一手資料,一一交給本陳文國看過。
他心裡已經有了打算:「他們徐氏本事再大,也翻不過天去。只要掌握了他們所有的項目細節,就是到時候打官司,也不怕。」
陳文國看了看陳竹,又喜又憂。
喜的是,他一手培養的小孩兒,好得出乎了他的意料。
憂的是,陳竹寧折不彎的性子,行走在這彎彎繞繞、勾心鬥角的人世間,以後少不了要吃苦受挫。
「陳竹,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你自己做主。」陳文國看著他腳上厚厚的紗布,強忍著,「自己注意身體。」
「爺爺。」陳竹說,「我這些年在國外,確實很辛苦。那兒的飯菜不好吃,剛開始講話也聽不太懂。」
在陳文國跟前,陳竹才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剛去那會兒,天天吃土豆泥兒,吃得我嘴裡都沒味了。」
陳竹笑著說:「當時確實很苦——可現在,就算讓我成天喝風吃沙,我也不覺得苦。」
「胡說。」陳文國敲敲他的腦門,眼底卻也帶著笑意。
陳竹眼底依舊水色溫潤,乾淨得一如當年。
他堅定又倔強地說:「真的,我不怕吃苦。」他笑著,「爺爺,你知道我每天回家,都要在那條水泥路上走一走,這兒是我們陳家人幾代的根,也是我甘心奉獻一生的地方。」
陳竹:「我不怕苦,只怕這一生不夠長,怕時間不夠,怕壯志未酬。」
可想到今天那一群志同道合的小夥伴,陳竹又說:「不過,前人開路,後人繼往開來。我相信,咱們這地兒會迎來翻天覆地的改變。」
這一年,信號站全面覆蓋貧困山區所有的鄉鎮;
工程隊進駐到山溝深處,從山野里開闢處一條條玉帶似的公路,蜿蜒於山色之間。
無數人的前仆後繼,無數雙手奮力勞作,將籠罩在這片土地上的貧瘠陰霾一一回去。
撥雲見日,在山裡埋了半輩子的眼睛,終於看見了外面的世界。
也是這一年,徐氏糾纏了三年的訴訟案終於迎來了終審。
原告方因證據不足,罪名不成立,被告無罪釋放。
隨著陳竹的歸來,徐蘭庭終於從牢籠里掙扎出來。
他像野獸般,嗅著陳竹的氣息,腳步輕緩地朝他靠近。
「怎麼樣?」徐蘭庭將微長的發剪短了不少,整個人又恢復了英氣強勢的模樣,「徐永連那幫雜碎翻出天了沒有?」
姜瑜抱著胳膊,面無表情,「怎麼樣…還能怎麼樣,家裡公司一團亂。現在公司里你的人基本都被摘了出去,你覺得怎麼樣?」
她這些年眼睜睜看著徐蘭庭往火坑裡跳,要不是徐蘭庭言行還正常,她都要帶著他去看心理醫生,看看他兒子是不是真的瘋了。
直到,最近陳竹回國,徐蘭庭才活過來似地有了動作。
姜瑜一瞬間就明白了徐蘭庭這些年是為了什麼,她又急又氣,卻也無可奈何。
她的兒子願意自縛手腳,甚至冒著進局子的風險,也要成全那個叫陳竹的小孩兒,能有一個平平穩穩的大學生活。
說白了,是徐蘭庭這小子自己怕管不住自己的手腳,所以就乾脆將自己綁了起來。
這樣狠,這樣絕。
姜瑜想起徐蘭庭小時候,為了讀書不分心,竟將自己反鎖在了閣樓的小房間裡。
姜瑜永遠也忘不了,那個下午她找到徐蘭庭時,年幼孩子眼裡的狠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