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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37:17 作者: 劍指神洲
    陳竹直勾勾地盯著徐蘭庭看了一會兒,皺著眉頭說:「你是誰。」

    「我…」徐蘭庭意識到不能跟著醉鬼的邏輯亂走,只是一笑,「還冷麼?」屋子裡暖氣很足,將外界的冷空氣完全隔絕。

    可徐蘭庭卻像是犯傻,還是怕陳竹覺得冷,「嗯?冷不冷?」

    陳竹眨眨眼,遲鈍的神經緩緩地轉了一圈,而後點點頭。

    徐蘭庭以為他冷,正要去升壁爐里的火,卻聽見陳竹答非所問:「嗯,有一點點餓。」

    陳竹坐直了些,鼻頭被冷風吹得微微泛紅,眼睛卻雪洗過般澄亮,「火鍋。」

    陳竹是貴州人自然喜歡吃辣,今天好不容易遇上火鍋局,卻因為喝多了沒敢多停留。

    他現在還想著方才錯過的肥牛呢。

    但徐蘭庭卻不打算給他吃火鍋。陳竹喝了酒胃裡受不住辣,男人怕這人挑食不肯吃——別看陳竹平常珍惜飯食,可徐蘭庭卻知道,陳竹不愛吃的東西很多。

    喜歡吃西紅柿卻不喜歡吃被焗烤過的西紅柿;喜歡吃肉但不喜歡太肥膩的肉;愛吃糖…倒是什麼糖都喜歡…

    但陳竹從不會因為自己不喜歡吃,就浪費糧食,哪怕是再不喜歡的食物,他也會吃得乾乾淨淨。

    徐蘭庭想了想,吩咐助理將附近所有五星級酒店的招牌菜都訂一份送過來。

    「半小時之內送過來。」徐蘭庭轉身看了看沙發上坐得端端正正的人,眼神中是久違的、屬於人間的溫柔。

    吩咐完後,徐蘭庭擰乾了熱毛巾,將陳竹的手心翻過來,先仔仔細細地將他的手擦乾淨,又替他把鞋子脫下。

    陳竹腳腕上被凍傷的痕跡已經淡了很多,只留下一片淺淺的陰影。

    徐蘭庭半跪著,放緩了手中的力度,像是不知道傷疤已經痊癒,小心翼翼地抬起陳竹的腳背,輕輕吹了吹,他低聲說:「不疼了。」

    吹一吹,就不疼了。

    男人紅著眼,低頭吻了吻淺淺的痕跡,發誓以後都不會再讓他疼。

    啪!——徐蘭庭猝不及防,臉上挨了一巴掌。

    陳竹連打帶踹,狠狠推開了徐蘭庭。

    這是他下意識的防範動作,在異國他鄉,陳竹遇見的好人很多,可這個世界上又怎麼會沒有壞人?

    陳竹戒備地看著舉止詭異的男人,警告他,「不要碰我。」他狠狠地蹬開徐蘭庭。

    「不然揍你。」陳竹凶極了,要不是眼神依舊飄忽,徐蘭庭都要以為他已經酒醒。

    成,骨子裡的東西還是沒變。

    看著溫馴無害,實則是個又倔又烈的性子。

    沒變…徐蘭庭笑著,眼眶卻愈發紅,他擦擦嘴角的血跡,默不作聲地將毛巾撿起來。

    「好,不碰你。」他半是哄,半是騙,「外套濕了,脫下來,好不好?」

    陳竹警惕地盯著他,卻沒有動作。

    而男人一伸手,陳竹就皺起鼻子,死死地盯著靠近自己的那雙手。

    成…徐蘭庭嘆了口氣,實在拿他沒辦法。

    他起身,轉了一圈,走到柜子前。徐蘭庭輕車熟路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

    紙袋上印著紅彤彤的「老北京冰糖葫蘆」字樣。

    徐蘭庭每個月都會訂一柜子的冰糖葫蘆。

    等冰糖化了,就又訂一柜子。

    男人抱著虛無的妄念,從刀尖上品嘗著短暫的甜,又一次次看著甜蜜的假象破碎,融成一灘腥紅的血色。

    但他仍執著地、近乎偏執地用這種方式折磨著自己。

    只有痛,才能讓他清醒,才能讓他還感覺自己活著。

    徐蘭庭低頭,細細拆開一支糖葫蘆。

    他終於,將那串遲到了很久很久的甜,捧到了陳竹眼前。

    男人舉著糖葫蘆,在陳竹眼前晃了晃。

    陳竹坐得端正,連頭都沒有偏一下,可那雙雪亮雪亮的眼睛,卻被晶瑩剔透的糖果吸引,跟著徐蘭庭手腕的動作轉來轉去。

    「小屁孩兒。」徐蘭庭心裡軟得一塌糊塗,他揉了揉陳竹的發,將糖葫蘆遞到陳竹手上。

    「吃吧。」徐蘭庭又半跪下來,仰頭看著陳竹,「都是你的。」

    可陳竹拿著糖葫蘆,卻只是認認真真地看了看,又看了看。

    「嗯?」徐蘭庭以為陳竹不捨得吃,心裡一陣苦澀,「不怕,吃完了,還有很多。」

    可舉著糖葫蘆的人卻罕見地低了低頭,他眨眨眼,問徐蘭庭,「怎麼吃啊。」

    手上的糖果看著太漂亮而精緻,外頭一層透亮的蜜糖,裡面是飽滿的草莓,紅彤彤的山楂。

    酒精軟化了陳竹的意志,叫他生平第一次露了怯,他舉著糖果,竟有些無措。

    從來沒有吃過糖的孩子,驟然得到了世上最精緻的甜蜜,迎來的不是喜悅,卻是尷尬和無措。

    男人低下頭,深深吸了口氣,而後抬起一雙通紅的眼,望著陳竹。

    「哥哥教你吃。」

    他偏頭,從陳竹手上咬下一顆鮮紅的草莓。

    在陳竹愣神之際,男人俯身 ,湊近。

    唇上的甜蜜徐徐而至,陳竹新奇又緊張地望著徐蘭庭。

    而徐蘭庭卻閉著眼,像是不敢看他。

    透亮的糖衣緩緩融化,一滴滴滑落,粘膩地,甜甜地擦過唇邊。

    柔軟一觸即分,徐蘭庭很快退開些許。

    「好吃麼?」男人的聲音已經沙啞,像是強忍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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