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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37:17 作者: 劍指神洲
    不知拐過了多少個崎嶇的山路,徐蘭庭憑藉著記憶找到了上次的小路。

    還是那個熟悉的水井和茅草屋。徐蘭庭再次來到這個地方,心境卻全然不同。

    他看著那破破爛爛的小屋,看著小屋旁一條條痕跡,仿佛看見了小小的陳竹站在屋前——一定是站得筆直,一次次地度量身高。

    還有門前的那個水井,小小的孩子踮著腳努力壓下比自己高的水泵,使出全身的勁兒才能將水泵出來。

    「你誰!」一個尖細的聲音令徐蘭庭回過神來。

    他轉頭,看見一個長得跟西紅柿似的小孩兒。個頭矮,臉圓,頰邊紅彤彤。

    一時間,徐蘭庭竟分辯不出眼前的孩子是男是女。

    不過,很快便有人衝過來將孩子抱走,「春芽!」

    徐蘭庭見來人眼熟,恍惚記得眼前是人是陳竹的姑姑。

    「你好,我——」未等徐蘭庭做自我介紹,女人就抱著孩子跑遠了,一面跑還一面喊自家男人,「那個騙子來了,來要債來了!孩兒他爸!」

    徐蘭庭愣在原地,他分明記得上次見面,自己的形象還算不錯。

    不一會兒,他就見到那個高瘦的男人扛著鋤頭奔了出來,嘴裡還罵罵咧咧:「就是你騙了我們竹子買你的保險!你還好意思上門要債咯!」

    徐蘭庭頭疼地耐著性子解釋,可兩人的嗓門出奇地大,完全蓋過了男人的聲音。

    「你就是看我們竹子人善好騙,你連小孩兒都糟蹋你還是個人?!」

    徐蘭庭:「我想你們誤會了。」

    「誤會?」姑姑叉腰大罵,「咱竹兒爺爺都跟咱說了,就是你這個狗東西騙咱家孩子,現在他爺爺還沒日沒夜上外頭干散活兒還債呢!」

    徐蘭庭沉默著,似乎明白了什麼。陳竹的爺爺,看來是知道了陳竹跟他在一起的事兒…

    吵鬧間,一個洪亮的聲音高喊起來:「吵什麼!」

    徐蘭庭轉身,看見陳文國弓著腰,挽著褲腿,一身泥濘地站在遠處。

    老人似乎是剛從田地里幹活兒回來,腳上的泥巴還未乾涸。

    陳文國一見徐蘭庭,心裡就門清,他揮揮手叫兩人都進屋。

    姑姑還想罵,卻被男人拽著進了屋,「孩子跟前,算了算了,咱爸心裡有主意,聽爸的。」

    「死騙子!」姑姑罵罵咧咧地進了屋,抱著孩子進了臥房。

    陳文國負著手,上上下下打量著徐蘭庭。上回進京城看病他沒留意,可自打知道了徐蘭庭跟陳竹的關係後,陳文國才細細地打量起眼前的人來。

    生得一副薄情寡義的相…陳文國背著手,走進了屋裡,冷冷地說:「你來有什麼事兒?」

    陳文國找了個板凳坐下,似一尊門神擋在了屋前,不叫徐蘭庭進屋,「你要是來要債的,我手裡頭攢了一筆錢,你拿去就是。」

    「不是。」

    陳文國皺眉,呵斥道:「長輩說話,你好好聽著就是!」

    畢竟當了多年的幹部,陳文國骨子裡的威懾力還在,話語間寸步不讓,「你要是來找陳竹,就別想了!」

    老人盡力挺直了腰背,以微薄力量給自家小孩兒撐腰。那一句「你還有爺爺」並不是輕飄飄的一句話,而是老人發自肺腑的真心。

    「我家孩子,我自己知道。你覺著他是個小玩意兒看不上他——」陳文國咬著牙,狠狠瞪著徐蘭庭,「可他行的正坐的端,前途大好,為人正直!」

    這些徐蘭庭都認同,可是老人接下來的話卻似一把刀刺進了他的心裡。

    「可你,除了有幾個錢?你的品行、操守、為人,那一點兒比得過我們竹兒?」老人越說越氣,陳竹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好不容易養成個端方有禮的君子,卻被個花花公子禍害了,陳文國心裡憋著氣,話里都是刀子。

    「撇開你的家世,單看你這個人——」陳文國一字一句,「你配不上我家的孩子!」

    從來,是徐蘭庭配不上陳竹。

    徐蘭庭沉默著,一向能言善辯的商界傳奇,在一身泥濘的老人跟前竟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語。

    他只能徒勞地問:「 您,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陳文國本不想多跟他廢話,可想起那天夜裡陳竹絕望的眼神,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什麼時候?」陳文國冷笑,「就是在你訂婚的那天,也是咱們小竹兒生日那天知道的。哼,陳竹那小子,還苦口婆心地勸我,說你人好,對他好,說你倆是認真的。」

    那天…徐蘭庭想起來,那天放出聯姻消息後拒接的電話、忽視的短息,和刻意冷落的少年。

    徐蘭庭不知道陳竹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在聽到那樣難堪的錄音,被一次次拒接之後,還幫著徐蘭庭說話。

    他不知道,他的小少年,在那一天到底暗自吞下了多少眼淚,咽下了多少委屈。

    那天,是陳竹的生日,是情人節,卻是陳竹人生中最痛、最苦的一天——老天似乎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將所有的苦痛都在陳竹二十歲生日那日全部奉上。

    徐蘭庭閉了閉眼,啞著聲音,「對不起。」

    他抱著遲來的歉意,卻不知道該如何取得原諒。

    第27章

    從陳文國家裡出來後, 徐蘭庭卻沒急著走。他緩步行走在腳下貧瘠的土壤上。

    舉目望去是青山綠水,可青山背後是無數個走不出大山的窮苦人家,綠水流過的地方卻澆灌不出新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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