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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37:17 作者: 劍指神洲
    影子,氣味,聲音…少年無孔不入,細細地折磨著徐蘭庭那顆圓滑而世故的心。

    陳竹離開得愈久,那把橫在徐蘭庭心頭的刀就愈發鋒利。

    後悔的情緒似苦茶的回甘, 起初很淡,越到尾聲便越發濃烈,讓人喉頭髮苦。

    若是他早一些給他的小朋友一個名分;若是早一些,回應少年青澀卻濃烈的感情;若是…

    若是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能夠早一些看清自己的心。

    徐蘭庭明白後悔最是無用, 卻抑制不住地想,若是他能在七夕那天,在陳竹最需要他的那天好好地抱抱他。

    至少,給他過一個像樣的生日,哪怕說一句生日快樂…

    那是不是,此刻他醒來, 他的阿竹還會安然地睡在他的枕邊。

    電話響起,徐蘭庭本以為是有了陳竹的消息,不曾想卻又是徐永連的事兒。

    「徐永連被停職之後,他手底下的人陽奉陰違就算了,可站在他那邊的幾個經理股東也聯名要求徐永連重回公司,不斷給董事會施壓——」

    徐蘭庭揉著眉心,沉聲:「知道了。」他打斷了助理的話,頓了頓,才說,「陳竹的事兒查得怎麼樣了?」

    助理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向將公事看得大過天的人,會直接忽略董事會那邊的態度,轉而去問一個小情兒的事兒。

    助理整理了一下手頭的資料,才緊張地說:「暫時還沒有。」他小心翼翼地說,「徐總,我們這邊查到,是背後有人故意切斷和隱藏了陳同學的行蹤。」

    「所以,」徐蘭庭無名火起,「你們就跟個廢物一樣,連個人都找不到?」

    助理忙解釋:「已經嘗試…」

    徐蘭庭沒耐心聽完便掛斷了電話,他暴躁地抓起桌子上的水杯——手卻停在了半空中,最終,男人泄氣,緩緩地將水杯放下。

    這個杯子,是陳竹攢了一個禮拜的錢,專門買回來給徐蘭庭用的。

    徐蘭庭前所未有地懊喪起來,抬手搓了搓臉。

    如今的他,哪怕再累、再疲憊,也再也沒有可以棲息之地。

    沒有了陳竹,他就只能盤旋在寂寥的高空,獨自面對淒風苦雨。

    永不降落。

    「方旭,你程式寫錯了——」陳竹筆尖點在方旭雜亂的字跡上,「微積分…」

    方旭終於忍不住哀嚎:「我靠!我為啥要學大學的課程啊!」他好不容易從十六中逃脫,想著能趁假期好好浪一把,沒想到這兒又來了個陳竹!

    「我要去飆車,我要去蹦迪!」方旭不忿地說,「我媽自己倒蹦得起勁兒,非得讓我在這聽和尚念…」

    陳竹掃了他一眼,一向大喇喇的人瞬間閉緊了嘴,頗有些不好意思,「那啥,我不是說你是和尚啊,」他蔫搭搭地垂著頭,「我就是看著這些個數學題就眼花頭暈!」

    陳竹苦口婆心:「你本來基礎就差,要是現在還不努力跟上,那到時候你上大學就只能——」

    「行行行!」方旭頭疼地拽著試卷,「師傅別念了啊,我寫我寫還不成麼。」

    陳竹盯著他寫完了一頁,才緩緩說:「方旭,你現在辛苦點兒,以後就能舒坦些。」

    方旭撓撓頭,吶吶地說:「陳哥,實話不滿你說,我將來可是要繼承家產的,其實我學不學——甚至,不上大學都沒什麼關係。」

    「方旭。」陳竹一笑,「你知道為什麼越有錢的人,越看重教育麼?」

    方旭撓頭,又搖搖頭。

    「思維。」陳竹點點額頭,「一時的富貴可能要靠運氣,可是一世的富貴,甚至是世世代代的富貴,都是需要緊跟時代的思維。」

    「而學習,不斷進修,才能更上一層樓,看得更遠、更高。」

    方旭被陳竹唬得一愣一愣,傻傻地說:「陳竹,你真是從雲貴那塊出來的麼?你祖上,是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土財主啊?」

    陳竹一笑,將習題翻過一頁,「不是。」不過是窮怕了。陳竹從小就見到一批批山區的孩子因為沒有上學的機會而永遠地困在山裡,他深刻地知道,知識改變命運的道理。

    當然,徐蘭庭雖是個人渣,卻也無形之中教會了陳竹一些道理。

    他透過徐蘭庭看到了另外一種世界。那就是精英階層的世界。

    許多人都會認為有錢就可以無憂無慮,一世不愁吃喝。

    可真正的富豪們,往往十分重視教育——徐蘭庭在劍橋畢業後,還前往哈佛進修了西方哲學和心理學。

    這也是為什麼徐蘭庭總是能洞察人心,甚至是在無形之中讓對手陷在自己的思維之中。

    「就算以後你要繼承家產,跟那幫精英打交道的的時候也不能任人忽悠。」陳竹看著方旭傻愣愣的模樣,不由一笑,「那群人精可不是好對付的。」

    而陳竹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精英」正被困在山溝溝里,一隻腳踩進了田埂里…

    「真他麼…」徐蘭庭深深吸了口氣,忍著噁心將皮鞋從泥巴地里拽出來。

    來鄉下是臨時起意,徐蘭庭當時心裡只有這一個念頭,於是他一反常態取消了股東會議,撇下成堆的工作連夜包車進了村。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來這山溝溝里吃泥巴,可越靠近陳竹的老家,他的心便安定一分。

    「真特麼瘋了。」徐蘭庭不知是在說自己,還是在說這泥濘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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