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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33:37 作者: 青色兔子
陶鹿點頭,又搖頭,想說什麼,看葉深已經推開了頤園內側的門,便跟了上去。
一進園子裡,跟外面充滿了人間煙火的氛圍迥然有別。
園門內兩口大瓮,久經歲月洗刷,已經磨得瞧不出原來的底色,裡面躺著兩池睡蓮,陶鹿初來的時候,還在初夏時節含苞待放,如今已經盛放,碗口大的花,肆意綻放。
陶鹿走在蜿蜒曲折的小徑上,嘆了一聲,「我有點捨不得。」
「嗯?」
「今天是最後一次了呢。」
葉深蹙眉,頓住腳步,垂眸看她,「捨不得什麼?」
陶鹿也說不清楚,見兩側竹木雅致,而又有活泉汩汩,生於亭畔。她此前來頤園十一次,加上這次是第十二次,也是最後一次。
整座頤園,就像是她的一座空寂的樹洞。
她在這裡,一層一層褪下堅硬的鎧甲,一點一點袒露出柔嫩的腹部。
這是她重新生長的地方,就像是蛻皮的蛇。
葉深見她不答,斂容,又問了一遍,「捨不得什麼?」
陶鹿也叫不上來,含糊道:「就……都捨不得啊。」
葉深垂眸看著她,臉色一寒。
陶鹿察覺氣氛不對,抬眼看他,「怎麼啦?」
葉深別過頭去,「沒什麼。」
陶鹿「哦」了一聲,沒有再問,眼看著內院深處,水磨方磚上,溫瑞生從廊前躺椅上款款起身相迎,猶如初次相見時那樣。他穿著一襲古拙玉色長衫,千層底布鞋,秀氣的鼻樑上架著一副無框金絲眼鏡。
屋檐前籠中的畫眉鳥,叫聲婉轉,似在相迎。
這一次,陶鹿不再像初次見面時那樣害怕溫瑞生了。
「溫醫師!」她輕快地喊了一聲。
溫瑞生含笑,目光溫潤,透過薄而透的鏡片落在陶鹿身上。
似清泉涓涓。
「陶小姐,請進吧。」他聲線綿醇,對著陶鹿虛虛伸手相迎,露出袖口翻起的內襯、似一朵潔白的雲。
陶鹿跟在溫瑞生身後,進了木屋。
熟悉的安息香微苦的味道撲面而來。
這熟悉的香氣,立刻讓陶鹿放鬆下來。
溫瑞生走到闊大的紫檀木書桌後,伸手示意陶鹿來對面坐下。
他摸著鎮紙的手指像沒有骨頭一樣,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透著溫潤的光。他毛筆輕勾,寫下幾個字開口溫和道:「這已經是你第十二次來這裡做心理諮詢了。」
陶鹿點頭。
「也是最後一次。」
陶鹿又點頭。
「那麼……」溫瑞生擱下毛筆,雙手交疊撐住下巴,目光透過薄薄的鏡片望向陶鹿,他溫聲道:「我們來聊聊此前一直在迴避的話題吧。」
陶鹿抬眸,疑惑。
溫瑞生輕輕吐出一個人的名字來,「葉深。」
「葉哥哥?」
「對,你的葉哥哥。」
「他……」陶鹿頓了頓,「他又不是造成我心理問題的原因……」
「他不是『因』,」溫瑞生溫和道:「但他是『果』。」
陶鹿想了想,在溫瑞生的引導下,慢慢把從遇到葉深第一天起,發生的與他有關的事情按照時間順序敘述了一遍。
「最開始我是在陸明燁的生日會上遇到的葉哥哥。」
「我找到他家裡去,但是被他找保安請走了。我就覺得很沒面子嘛,知道他在電競界很有名,所以找了朋友們幫忙,想要在遊戲裡虐他。反正苦練了兩周,最後還是被他給虐了。」
陶鹿歪頭想了想,繼續道:「那陣子我也沒有別的事兒可以做,就跟他較上勁了。我記得後來又跑到他住的地方,但是那次他沒有再找保安趕我走,反而請我一起吃飯。我那時候真的很叛逆,借著吃飯的機會敲了他的竹槓,但是他一點都不在乎。我就覺得……」
她頓了頓,輕嘆道:「覺得他其實是個很溫暖的人,叫人沒辦法不喜歡。後來,我們去吃日料,我因為自己的腰傷,聽說他曾經手腕也受過傷但是他還是拿到了世界冠軍,所以好奇,也希望得到某種鼓勵吧。總之,那天之後,我在心裡覺得他是一個很親近的人。」
「再後來,我去他工作的地方見他,要他替我打遊戲,但其實只是想跟他保持聯繫的藉口。那次,葉哥哥說想看我滑冰的樣子。我那次是腰傷嚴重之後,第一次站上冰場,摔得很厲害,還被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和楚涵師兄看到了,那會兒真的是要崩潰了……」她一口氣說下去,在此前的諮詢中,溫瑞生早已經了解了她周邊所有人的身份,自然也知道齊珊珊和楚涵。
「那次是他帶我走的,還把我送回家去。回家之後,就是我砸碎了獎盃的那一晚——您還記得吧?對,就是那晚,我就從家裡跑出來了,還下著雨,我也不知道還能去哪裡,最後不知不覺就又到了葉深樓下,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他回來,問他可以不可以收留我。」
陶鹿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覺得簡直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但是他的笑容卻是那麼清晰,「後來我就在葉哥哥家中住了下來,再然後,就是他送我來做心理諮詢……之後,在頤園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
溫瑞生凝神聽著,見陶鹿停下來,又問道:「之後呢,在你加入國家隊之後——事無巨細,請都說一下。」
「加入國家隊之後?」陶鹿想了想,「就每當放月假的時候,才能見一天。不過沒關係,我們約定,等全國錦標賽結束之後,就在一起。」她倒是信心滿滿,又應溫瑞生的要求,把這段時間與葉深之間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真的都講了一遍。足足講了有兩個小時,茉莉花茶都喝了兩壺,還是說的口乾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