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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32:34 作者: liberal
「是,還是老師說得好。」單逸是工作兩年來安藝讀成人研修班的,他畢業時,舒霧還在黃峋章手下帶著,也不知道舒霧退過學的事。
見舒霧還站著,單逸示意她坐下:「怎麼不說話,見到師哥陌生了?那看見你導師會不會好點?」
「我……」舒霧本能地想拔腿就走,但理智讓她捏緊衣角,笑意收斂地對黃峋章問好,「教授。」
黃峋章亦然沒什麼變化,依舊是大部分學生眼裡那個成熟有底蘊的中年教授。他點點頭,把餐前酒給她倒上滿滿一杯:「我們師徒倆也很久沒見了,最近過得怎麼樣?」
她近乎機械地回答:「挺好的。」
單逸接過話:「師妹,你現在還關注電影圈的話就知道咱導師有多厲害了!他去年在AFI進修博士,前倆年還發表了一篇震驚業內的期刊在《世界電影》首期版面上。」
舒霧面色慘白,附和:「我知道,講了第四堵牆,電影的時空關係,數字特效技術,電影業界和學界之間的割裂和紐帶……方方面面共五萬七千個字。」
她突然抬起頭,凌厲地直視黃峋章:「這些數據實例、母題建構沒有兩三年,很難完成的吧。」
單逸邊打開瓶胡椒粉邊不在意地說:「我們導師多牛啊,只花了一年不到。」
黃峋章面色未改,回視她:「抱歉,我去趟洗手間。」
見長者一走,單逸說話就隨意了點:「你剛和導師都沒說上幾句話,怎麼回事啊?你以前和你那個同期的王鶯不是最喜歡他了嘛。」
舒霧不語,低頭切開鵝肝。
「你那時候啊,把咱老師當成人生偶像了快。」單逸自顧自回憶道,忽然有些傷感,「師妹,你以前眼裡有光的。」
「……」
單逸很難詮釋這種感覺,他不知道舒霧怎麼現在在做節目編導了。在他們慣有的認知里,比起電視欄目和短視頻,電影才是一項藝術品。
一個藝術學院裡,沉下心來做藝術家的人只有千分之一。家境需要中上,才不用操心未來會餓死在搞學術這一條路上。
他初次見到舒霧時,就把她納入這一行列里,他和她應該是同類。
但曾幾何時,那個追求絕對浪漫,相對自由的女孩變得謙遜卑微,怯聲怯氣地看向這個世界。落俗難免,可她少了初心。
最讓人接受不了的是,有人提醒她曾經很優秀。
舒霧鼻腔一酸,眼眶紅得發疼:「師哥,對不起,我吃不下去。」
她說完拿起包準備走,正好撞上從洗手間出來的黃峋章。
黃峋章眯眯眼,若無其事:「要走了?」
一個人怎麼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他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在自己面前接受不屬於他的榮耀嘉獎。
舒霧停在原地,目光冰冷:「老師離婚了嗎?」
「……」單逸聽著不對勁,趕緊站起來扯了扯她的袖子:「師妹,你在說什麼呢?」
黃峋章僵在嘴角的笑還沒收回去,陰鷙地盯著她:「你喝多了?」
「您不用威脅我,現在也威脅不到我什麼了。」舒霧自嘲地輕呵一聲,轉過頭對單逸說,「師哥,剛剛說的那篇science是我的。我花了三年時間寫的稿子,這三年的日日夜夜,每一個數據都是我親自找的。」
單逸蒙了。
這實在不是什麼說話的好地方,舒霧知道木已成舟,她現在也只能嘴上澄清兩句。她走前又溫和地笑笑:「黃教授還能回學校教書育人嗎?不知道下一個倒霉的學妹會是誰。」
「……」
一口氣快走過一個地鐵站台,舒霧手心握出了汗。
隨手攔了一輛車回家,單逸給她打了幾通電話,信息也連發了十幾條。
舒霧看著單逸的消息不斷發來,卻不知道該回什麼。
沒有證據的時候,在你問出這個問題時就是保持懷疑態度的,而她確實找不到讓第三方人信服的理由。
黃峋章做小偷實在太熟練,搶她一作時直接發在sci二區,被她識破後又發到知網去做所有人的素材。
拿到她論文底稿後,為了讓她閉上嘴。期末考的前一周,他連續給舒霧換了9個論文題目,威脅不讓她順利畢業,這真是上位者對學生最好用又常年不過時的威脅。
這世界不缺聰慧的人,世界觀大一點,年少成名的也無數。
舒霧算哪種呢?她敏感熱烈,努力認真,卻抵不過一個導師和朋友之間的「裡應外合」。
黃峋章摧毀的不僅僅是舒霧三年的心血,還有她的赤子心。她曾經那樣崇仰這位年輕有為的導師,她這個虔誠年幼的學者曾是他的忠實信徒。
他是她的伯樂、信仰,他深知雕琢一塊璞玉是保留她身上的光和稜角。
然而在某一天,舒霧的信仰倒塌,差點壓死她。
十幾分鐘後,手機終於恢復平靜。
舒霧閉上眼凝神片刻,才想起今天早上趙問嵐喊她回趟家。
周星枕今天沒工作,正好推門出來,他穿了件短袖白T,黑髮沒了平時定型水的加持,有些凌亂地搭在額前。
見她出來,他往前走了一步:「沒看見我消息?」
「沒有。」她心情不好,也不想影響到別人,冷淡地點點頭就準備下樓。
周星枕喊住她:「一塊吃晚飯嗎?我煮多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