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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2:32:08 作者: 雲靜以致遠
他悻悻地走出房間,準備去洗手間。開門的一瞬間,他突然記起,他同田中談完,田中先離開而他臨時去洗手間,所以遲走一步。但在他出來的時候,一個服務生從外面回來,從他身邊快步地走過。
當時,他不自覺地多看了那人的背影兩眼,倒沒多想。但此刻,他異常清醒地理解自己當時為什麼多看那兩眼:因為這個背影他此前一定看到過,就在孔雀莊園!
那麼,這人就是陳立的部下——自己果然被他監視了。
儘管同在孔雀王手下做事,他與陳立一向各司其職、互不干涉,但三十幾年的交道打下來,也不是全無情誼,所以無論他、還是陳立,都會自覺不自覺地替對方補刀或者救場,就像上次陳立在秦正面前幫他掩蓋一樣,如果需要,他也會做類似的舉動——只取決於風險有多大。
但隨著秦正的出現,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愈發微妙,區別就在於:秦正對於兩人的態度與此前孔雀王的大為不同,儘管這是因為兩人對於秦正的態度不同導致的,但無論怎樣,造成的局面就是兩人之間隱然的競爭與對抗。
比如今天陳立的舉動,在吳世傑的眼中是明顯的「不合作」甚至「灶下撤火」,焉知他不是故意製造障礙讓吳世傑難以完成秦正交給他的使命?
吳世傑用手指輕輕刮著牆壁,他還有一招就是把事情告到秦正那裡去,相信到時陳立不敢不把視頻交出來。
但是,那視頻的內容,吳世傑一想就不寒而慄,如果讓秦正看到這些內容,他會怎樣看待孔雀王?剛剛著手嘗試的軍火這類暗黑生意,會不會就此打退堂鼓?
吳世傑深深地嘆了口氣:新兵最忌首戰大敗,這會成為一輩子的陰影和夢魘,他情願不要去試秦正可能的反應,寧可再想別的辦法去找到那份文件。
哪怕只有三天。
* * *
星期一早上,秦正從一進辦公室就開始糾結,他的目光幾次從書架底層飄過:那裡有一本英漢字典,字典裡面有個極薄、極小的暗格,暗格里放著一個SD卡,卡里存著三段視頻,原來的光碟已經被他銷毀。
昨天與陳立分開後,他就一直在考慮,要不要看一下後兩段視頻的內容。從吳世傑的電話推斷,那裡面很可能藏著與那份機密文件相關的內容,也許就是重要的線索。
但,他如何能忘記第一段視頻的驚悸畫面?那一幕幕比惡夢還要恐怖!每念及,秦正都由心底生出絕望的怯懦——軟弱而卑微,他此前從來不知道會在自己身上出現的感覺,這尤其讓他覺得可怖。
☆、25. 無處躲藏
秦正回想,昨天很晚東方澤才回家。他的樣子很平靜,前幾日的緊張期待和莫名傷感不見了,深沉的眼眸中多了淡定和從容,就像靜水深流,流經太長歲月的等待,太沉重的感受便如流沙般沉澱,表面反而是坦然無波的無欲無求、無所畏懼。
秦正猜到了大概的結論,不想點破便無法幫他排解,只好陪他下軍棋。
本來東方澤是不會玩軍棋的,剛開始秦正說要教他,他興奮得像個孩子。一般軍棋有布陣和盲陣兩種玩法:布陣就是按色分成兩軍對恃,各自排兵布陣,捉對廝殺,由一個裁判居中按軍銜高低判生死,最後贏棋者勝;盲陣是在沒有裁判的情況下,兩色軍營打散,隨機排在盤中,隨機掀棋,相近者廝殺,最後先挖完雷、走完營盤者勝。
因為沒有裁判,秦正就教他下盲棋。東方澤當即嗤之以鼻:「這就是靠運氣。如果你的司令、軍長就擺在我的炸彈旁邊,當然你就死定了,這棋還有得下嗎?」秦正一笑:「下完三盤,你再下評語如何?」果然三盤後,東方澤表情越來越嚴肅,再沒有了輕視之意。
原來,這「天雷炸司令」的情況不是沒有,但雙方概率其實是一樣的。關鍵反而在於,通過已經掀開的對方人馬,用炸彈和己方令軍師去有策略地逐塊陣地「圍剿」可能潛伏其間的敵方令軍師,這有運氣的成分,但更多是分析推斷、兵力運轉、火力布置的能力,一點都不簡單。
秦正就知道東方澤三盤之內一定可以看明白這裡面的「奧妙」,卻忘記了東方澤的另一特點——那就是玩起什麼來都是不贏不休、沒完沒了,恨不能玩「死」秦正的勁兒,那是雷打不變的。
所以秦正每次都找「有限時間」陪他玩,免得被他累死在棋盤上。
昨天秦正倒真沒有怕死的想法,誰知一過十二點,東方澤就主動說:「明天還要上班,今天就到這裡。」這太反常了!
秦正知道他的心思,裝作不甘心地叫了起來:「哎領導,這回棋品這麼好,真認輸了?」
東方澤嘴巴一撇:「勝負乃兵家常事——才不跟你一般見識!」
起身要走,秦正忙拉住他,道:「你說的:勝負乃兵家常事,不許不死不休,要記住噢。」
東方澤聽出他話裡有話,轉頭回來認真看著他:「你指什麼?」
秦正笑嘻嘻地看著他,半真半假地說:「我是說,在我們倆的詞典里沒有勝負輸贏,我們說好要同歸於盡的。」
東方澤一雙聰慧的眼睛眨了又眨,轉頭上樓,只拋下一句:「我看你是真無聊。」
此刻,秦正瞪著英漢詞典,拿不準東方澤有沒有聽出自己的弦外之音,只是回想起東方澤上樓時離去的背影——脊背瘦削挺直、卻堅強得那樣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