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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2:32:08 作者: 雲靜以致遠
秦正又跑到三樓東方澤的臥室,那裡更整潔得不像話,簡直一塵不染得仿佛從來不曾有人居住過。
秦正的心有些害怕:是不是有一天,東方澤會這樣突然不見了?他的目光停在床頭的鏡框上:鏡框被移動過,比平時放的位置偏外一些。
他仿佛看到晨光里東方澤對著相片默默注視的樣子,他一定不是在對著他自己的相片發呆,而是想著裡面藏著的那個姑娘……
秦正目光一下子定在旁邊的檯曆上:今天是清明節!
他衝下樓去,駕著哈雷駛向城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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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江邊上,偶爾會有三三兩兩的遊人嬉笑著消遣四月的春光。
但今天,有一些地方不同以往:水面上不時飄過的白紙小船,道邊燃過卻未隨風散去的黃紙灰燼,江邊駐足人胸前的白色小花,和花邊上那一縷不再有生命的青色葉片……
沉靜和蕭索從來只在悲傷的心裡,也只能落進同樣悲傷的眼睛,只是與路人和風景不相干。
就像江邊的那個青年,一襲風衣獨立潮頭對著遠方,從晨曦便站在那裡,不知什麼會落入他黯然的眼中:是天邊無處可去漂泊不定的行雲,是遠處無法停留隨波逐流的江水,還是水雲之間空曠虛無的淡色時光?
只有天地間無根無系隨行隨散的風,挾裹著他瘦削卻挺立的身軀,在變幻不定的光線里,承載著流逝歲月刻畫出那凝練而悠遠的憂傷。
秦正遠遠地守望著他,幾次欲前又止,只能遠遠地看著他傷感的背影,在清明時節的水光里孤獨地寥落,再疊加上自己眼中的同情和疼惜。
東方澤不記得自己在風中站了多久,不是忘記了時光,就是忘記了歸路,直到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你在悼念誰?家人嗎?」是Helen。
☆、49. 為鬼申冤
東方澤心裡一陣感動:這時候能聽到她的聲音真好。雖然渴望已久,甚至猶豫過要不要放棄,儘管不曾期盼在這樣的時刻能有她在身邊,當她真的來了,這感動就來得那般突然而溫暖。
他反而不敢看她,仍對著遠方,輕聲說:「很小的時候,我的父親和哥哥死於空難。後來,我的母親和妹妹也在同一天離開這個世界。他們是我在這個世上的家人,我甚至不知道他們葬在何處。
每年這一天,我都會來這裡,也不知道該怎麼悼念他們,只能這樣看著永遠不會消失的遠方,想像現在他們在一起的樣子,也許就是我對他們的悼念和祝願。儘管,我幾乎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也不知道家的感受。」
他頓了頓,補充道:「只是今天,我有些想家。我想回家。」
平時的東方澤冷峻、強勢,像一把凌厲的劍讓人望而生畏。此刻的他卻那般傷感,就這樣坦然地說出自己的感受,在他也許是第一次,語氣中帶著無助甚至絕望的氣息。
這樣的東方澤單純、脆弱而陌生,這樣的他讓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想撫慰他。
Helen上前一步,聲音都溫柔下來:「想家的人,心都是暖的。你想家,是你太孤單了。無論過去怎樣,都已經過去。等到你擁有一個自己的家,就不再會孤單。」
東方澤覺得心裡好暖,他轉回身望著Helen女性的、溫柔的雙眸,不由自主地走向她:「有你在這裡真好。」一邊說著,一邊伸出雙手去握她的手。
他的雙手幾乎就握到她的,但她卻微轉過頭去,像是有意無意地避開,又像是提醒。東方澤一怔,才看到她身後十米遠的地方站著秦正,正用疼惜而深情的目光望著這邊。
他倆應該是一起來的,秦正不願意看到Helen處於這樣的尷尬境地吧?
東方澤猛然收回雙手,僵硬地放在體側,甚至退後兩步,不帶表情地笑笑:「看來是我不適合在這裡。」轉身大步離去。
Helen想叫住他,顧忌身後的人,只能忍住。
卻見秦正快速衝上來越過她身邊似乎要追上去,但望著東方澤頭也不回、長衣飄灑的背影,他的步履每多邁一步都更沉重,漸漸停了下來,呆呆地挺立那裡,痛苦而無奈地搖著頭,像在提醒自己:不能,我不能。
Helen輕輕叫了他一聲,秦正這才省起她的存在,轉頭望向她。
出乎她意料,那目光是沉痛、不解、失望,甚至憎恨。她一時呆住,有一剎那她以為自己一定是看錯了,她不明白秦正怎麼會用這樣的目光看她: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秦正猛地把頭轉向一邊,沉聲道:「抱歉,那麼急把你帶來這裡,我以為他需要的是你,我錯了。我還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Helen看到他要離去,衝口道:「等等。」
秦正只好站定,看著她,只是目光再沒有平時的嬉笑和調侃,只有說不出的疏遠和冷漠。
Helen斟酌著措辭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和他之間,從來不是你想的那樣。」
秦正的目光更冷:「我知道,他一直都這樣跟我說,所以我不會誤會——再不會了。」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心中充滿了怨憤:在他這樣痛苦的時刻、在我無能為力的時刻,東方澤向你伸出的手,我不管你是否愛他,只是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拒絕掉?為此,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他騎上哈雷,剛打著火,伴著一聲尖叫,另一輛哈雷停在他的旁邊,是孟菲。
秦正面無表情地戴上墨鏡:「不要跟我說是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