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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2:32:08 作者: 雲靜以致遠
儘管那手臂已傾盡全力,但身體明明難移半分,他的頭越來越無力地靠近地面,但他仍然努力控制著不要垂下去,於是一滴一滴垂落到地毯上的,有冷冷的汗水和熱熱的血水,卻沒有一滴淚——
淚在秦正的眼中,滿眼滿臉都是淚,每一滴都像由抽搐的心中擠出來。秦正大張著嘴巴,發不出一聲,他趴在屏幕上,兩隻手五指張開了去護著那個在地上蠕動著、卻動不了分毫的人。
屏幕里,東方澤仍然沒有放棄。當他本能地試圖再一次撐起他的頭頸,當最後的氣力都不足以支撐他的努力、他的頭最終垂落地面時,他嘴唇輕啟,最後吐出的卻是:「媽媽,帶我走——」終於暈死過去。
孔雀王一直冷酷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這時目光一閃,臉上表情微動,沉聲道:「送他去醫院。」
屏幕上閃著黑白花點,視頻早已放完。秦正蜷縮著坐在屏幕前的地上,久久無法起身,好象全身的力氣都已經耗盡。在心理上,他感覺自己多一分重力也承擔不起,就那樣傻傻地坐著,像是忘記了去想、甚至忘記了去感覺。
直到一絲月光躲過雲層的遮擋,突然照進他的瞳孔里,他倏忽一驚:「他在哪裡?現在幾點了?我要見到他!無論他在哪裡,請等等我,我要和他在一起。」
他翻身而起,快速地收拾起光碟和電腦,幾步衝到孔雀眼辦公室,將光碟藏好,以最快速度衝下樓,駕著他的哈雷飛一樣趕去銳欣:廠房寂寂,空無一人。他又趕緊駕車駛回咸陽閣:遠遠的山腰上,咸陽閣寂靜無聲,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他有些焦急地衝進樓里:一樓燈光昏暗,客廳里有光線閃動,電視裡正放著法制頻道,東方澤側身坐在長沙發上,半條腿蜷著壓在身下,頭靠在沙發背上,居然睡著了。
那一刻,秦正的心不由得酸了,又是喜悅、又是傷感、又是安慰地流著淚、帶著笑走近他,輕聲問:「你怎麼這樣就睡著了?腿都壓麻了吧?」
他將雙手伸到他的膝蓋後面,扣住他的膝彎一抬、再一拉,就將他筆直地放倒在長沙發上。東方澤尚未清醒,被秦正這樣一拉,頭順著沙發靠背滑到扶手上,整個人仰躺在沙發上,頭枕著寬大的扶手,感覺更舒服,只發出輕輕的一聲:「嗯?」
他本就身材頎長,這樣放直了躺下,看上去整個沙發上都是他的長腿,只有邊上不到四分之一的地方是他的上身——這比例就象日本動漫里的少年。
秦正輕聲又問了句:「腿壓麻了吧?」傾身向下用雙手溫柔地按壓他的兩條長腿。
東方澤平時都穿西褲,很少穿緊身或者牛仔之類的緊身長褲,所以看不出來。此時秦正雙手沿著他的大腿按下去,才發現他的腿好瘦,直直的兩根沒有一絲贅肉,愈發顯得修長、細直而挺,但按在掌心下,卻覺得好不心痛。
尤其當手按壓到膝蓋那裡,無論如何也不忍心向下,仿佛再向下一步,哪怕碰不到那兩處小腿他都會痛,一時淚止不住要奪眶而出。
東方澤還沒有清醒,在秦正輕柔有力的按摩下困意更濃,半睜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問:「幾點了?」
秦正看著他一臉倦容、象個孩子一樣毫無戒備的樣子,心裡好不柔軟,低聲道:「不用擔心,已經到家了。你要喜歡,就這樣睡吧。」
東方澤從鼻子裡「唔」了一聲,果然沉沉睡去。
秦正怕他著涼,去樓上取了毛毯,為他蓋在身上。
客廳里沒有開燈,借著電視裡時亮時暗的光線,影影綽綽地看不真切他臉上的情形。
秦正悄然起身,在他臉的上方近近地、認真地端詳他的臉:那是印象中早就知道的線條,月光下仍然那般優雅而深刻地勾勒出他剛強又倔強的性格,只是光影流動中柔美的眼部暗影、尤其是若動若息的眼睫毛,讓他像一隻休憩中的小動物一般,溫柔、恬靜而脆弱,像一聲意外的聲響、甚至一次偶然的月光,都能打擾到他沉靜的夢鄉,打碎夢鄉里單純而稚嫩的寧靜。
他離他那樣近,他的唇甚至能感覺他額頭微涼的氣息……但是他沒有動,他不敢靠近、不敢碰到他,仿佛這樣的碰觸,都會弄痛他;他不敢動,只怕一動、甚至一下不小心的呼吸,都能令眼中強忍的淚水不小心垂落到他的臉上,驚擾他平靜的睡顏……
秦正跪倒在沙發前,將臉埋進他的右手,一動不動,任止不住的淚水流滿那隻經歷過那般苦難的手。
那手心涼涼的,沒有一絲溫度,就象冰藏了一夜的淚和秦正此刻的心:睡吧。謝謝你還在這裡,等到我來。我會守著你,保護你,再不受驚擾和傷害。
早上秦正醒來時,發現自己仍然趴在沙發邊上,身上蓋著那條毛毯,餐桌上擺放著溫熱的早餐。
東方澤已不知何時離去。
秦正簡單吃了點東西,騎車到孔雀大廈,關上房門,一個人閉目倒在沙發上,開始認真思考。
這段視頻同上次視頻角度如出一轍,可以確定是監控視頻上剪輯的。監控視頻一直由陳立負責,但陳立已經在自己的要求下把所有錄像銷毀了。當然他有可能陽奉陰違,那麼會是他嗎?他為什麼要把這個視頻遞給東方澤?
唯有動機——這才是重點。對方的目的到底是恐嚇、威脅、還是勒索?區別在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