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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2:32:08 作者: 雲靜以致遠
    秦正覺出他的情緒不對,追上去道:「你去哪兒?我跟你一起去。」

    東方澤站住,半轉身冷冷地看著他,沉聲道:「不必。我們道不同,走不到一處。」離去。

    秦正恍惚間有一種錯覺,他說話的神情和兩人那次在天台上首遇時何其相似,甚至他們之間的關係仿佛一下子回到最初的冰點。

    秦正狠狠瞪了吳世傑一眼:「為什麼不先向我匯報?」

    吳世傑雖然隱忍內斂慣了,這個鍋實在背不起,低聲爭辯道:「我本想去您辦公室,結果看您在這邊,這件事又很急……」再加上平時你不是什麼都不忌諱跟澤總一起聽嗎?當然,最後這句他還是沒敢說出來。

    秦正仿佛看到他心裡去:「事和事是不一樣的,我相信,你清楚這一點!」不再理會吳世傑萬分委屈的臉,急匆匆追了出去。

    他趕到地下室,見東方澤的邁巴赫還在,先鬆一口氣,最怕東方澤一氣之下開車出去,按他的車速,那情形絕不敢想像。秦正趕到一層,問過門衛,果然東方澤是走出去的。秦正問清了方向,快步追了出去。

    天氣陰沉沉的,周四下午的黃昏,怎麼想都應該是一種閒散舒適的氛圍。但孔雀大廈地處核心商務區,外面街上人流永遠都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來來往往,不知這些人有沒有明確的目的、清不清楚自己要去向哪裡,就這樣擁擠在一起成為灰色的、緩慢移動的一團,鮮活的生命只做昏暗的背景,在別人的眼睛裡徒增莫名的彷徨。

    在這灰暗色調的一幕里,秦正看到了東方澤,不知是因為他頎長的身姿還是他永遠挺直的背,甚至昏暗光線下本不清楚的臉上那孤寂而漠然的神情,象有一束光將他變成舞台的中心,讓他成為整個蕭瑟黃昏中、將來未來的暮色里唯一吸引目光、撩撥思緒、觸動心靈的風景。

    秦正心中感到莫名的欣慰,遠遠地跟在他後面,隨著他的腳步緩緩前行,不知他要走向哪裡,不知道這麼尾隨著他走了多久,本來焦躁的心情漸漸沉靜,哪怕無法安撫他的怒火,只要他仍在自己的視線里離自己不要太遠,感覺就很好,似乎就會安心。

    東方澤行走在人群之中,卻像游離在人群之外,他的眼神注視著前方,他的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風冷酷地吹打在他的臉上,才驚覺再沒有向前的路——不知不覺竟走到江邊,江風將他的大衣下擺吹得瘋狂飛舞。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江邊的欄杆前,象夕陽下德江邊的一尊雕塑。

    直到天邊終於不見了落日,江邊也再不見一絲清晰的風景,他突然抖了一下,仿佛才感覺到身體已經凍僵了。

    他四下回顧,意識到自己在青年廣場,夜色中不見遊人,顯得分外空曠寂寥和冷清。他裹緊大衣,走向旁邊的布拉格咖啡廳。

    老布看到東方澤進來,眼睛不由一亮,好奇今天他一個人來,並且表情沉重,還是輕鬆地跟他打著招呼。

    東方澤來到吧檯前,簡潔地說:「來杯酒。」

    老布為他倒了杯威士忌,試探著問:「怎麼?心情不好?是因為工作還是私事?」

    東方澤端過酒杯一飲而盡,漫不經心地回答:「工作。」將杯子推回去:「再來一杯。」

    老布心下有數,勸道:「這酒烈,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沒想到一向斯文有禮的東方澤急躁而又蠻橫地說:「我說了:再來一杯!」

    老布沒辦法,只好再為他倒上。

    東方澤端起酒剛要喝,門猛地推開,秦走了進來,站到吧檯前平靜地說:「來杯特飲。」老布放了心。

    東方澤雖然意外,猜到他可能一路跟著自己過來,心裡更有氣,轉過身全當他不存在。

    秦正看著他,認真地說:「你想問什麼,我一定老實交待。」

    老布心下一笑,這兩人果然是鬧矛盾了。

    ☆、28. 共同底限

    東方澤沒回答,起身走到一邊的卡座,完全不想跟秦正說話。

    秦正也不生氣,平靜地跟過去在他對面坐下,雙目炯炯地盯著他。

    東方澤不好再站起來走開,畢竟太明顯也太孩子氣,只好將臉轉向窗外:就是不想看你。

    秦正心平氣和地率先發問:「你覺得這件事是我做的嗎?在我明白你所有的計劃,無論是第一方案、第二方案還是最後兜底的備選方案,你覺得我有必要這樣做嗎?」

    東方澤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一向清澈純淨的眼睛裡閃出陰狠而乖戾的光芒,卻又帶著一種沉重得近乎悲壯的底蘊,象是經年累月沖刷下的海岸,令每一顆想靠近的心都莫名傷感、甘願沉淪。

    他沉聲道:「我有說是你做的嗎?」

    秦正心說:那你幹嘛把氣衝著我來?但這話沒說出口。因為比這更讓秦正揪心的是,他突然發現東方澤的情緒不是衝著他來的——居然不是衝著他來的,那是為了什麼?如果是因為兩人之間有誤解,他自信可以解釋清楚;但如果不是……他突然之間不再那麼自信了。

    東方澤注意到他眼神的變化,目光有一絲動搖,垂下眼睛盯著酒杯說:「我想知道你的態度。如果這標可能贏不到,你是否會採用這樣的方式來助攻?」

    秦正認真答道:「我們曾討論過:如果目標是正確的,手段是否可以相對靈活一些。你堅持手段是決定目標正確的一部分,而我傾向於讓手段服務於目標,有效才是我的評判標準。因為我相信過程再正義,如果不能得到期待的結果,都將於事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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