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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芳眧道：「東方，我知道你是個踏踏實實幹實事的人，所以我也不跟你繞圈子。這次孔雀參與招標，到底是想搗亂，還是真想拿下這筆生意？」

    東方澤微笑道：「劉阿姨，我的風格您不確定，您也該相信孔雀集團過去三十年的做事方式吧？孔雀的今天是通過每一筆實實在在的業務做上來的，我們從不參與炒作，也不欣賞惡性競爭，這是為什麼孔雀越做越大，卻從來沒有一次這類行徑為人詬病。不過，您這樣問我，是聽到什麼傳聞嗎？」他這一問，劉芳眧倒有些猶豫了。

    本來她不惜犧牲孟菲也要跟東方澤對質，但東方澤這般官方口徑的說辭，讓她相信東方澤不會明確回答她的問題。既然註定沒有答案，還要犧牲孟菲嗎？

    她並不珍惜孟菲這個一廂情願的合作夥伴，孟菲總還給她一些情報，真真假假當然要再做判斷，哪個情報不需要判斷？如果把孟菲拋出去，以後就不要再指望她能拿回什麼信息了。

    劉芳眧語氣一緩：「你知道市場上最不少的就是傳聞。我聽說你這次拚了全力不賺錢也要拿到這一標，我理解孔雀為進入醫藥市場不計投入、不遺餘力。但這是今年第一標，對全年醫藥市場、尤其價格走勢有非常關鍵的標杆作用，哪怕孔雀再求功心切，我還是希望你能從整個行業的良性發展考慮，不要把價格壓得太低，對誰都沒有好處。」

    東方澤一笑：「您說得是。這一標對我們來講確實很重要，但孔雀集團這麼大的家業，肯定不會做那麼短視的行徑。所以您請放心，我們絕不會成為市場規則的破壞者。相反，如果有機會進入，我們要提高准入門檻，讓這個行業為有實力的企業提供同時實現社會價值和商業利益的舞台。」

    秦正在對面撇了撇嘴，向他豎起大拇指：說得好，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東方澤白了他一眼，裝作沒看見。

    劉芳眧無言地掛斷電話，眼神閃動的一瞬間，她突然想明白了。

    這邊，老布端來飲品，分別擺放在兩人面前，一邊介紹道：「你的威士忌，你的特飲。」東方澤盯著眼前那杯變幻著深淺藍色如夢般搖曳的飲品，好奇地問：「這杯叫什麼？」老布剛要張口，秦正豎起一根食指：「等等！我來猜猜——叫藍色夢幻，對吧？」老布嘿嘿一笑，表示認可。

    東方澤擎起高腳酒杯，舉在眼前仔細觀察杯中絲絲縷縷變動的藍色線條，正午的陽光照進來將藍色穿透，於是一層暖暖的清藍淡淡地映在他修長的手指上，再淺淺地映入他黑黑的眼眸里，象一張打了暖光的油畫，暈染得別有詩意。

    秦正和老布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讚賞，卻都沒有說話。

    東方澤輕呷了一口，感覺入口清洌但舌尖上有一絲酥酥麻麻的酒意，才想問，老布已轉身走了。

    秦正輕笑道：「你那位劉阿姨發現什麼疑點了？」

    東方澤搖頭：「相反，她相信了。她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企業家，我沒想逼她出局。」

    秦正點頭：「我明白。你一向喜歡跟有實力、有眼光的對手競爭，而不僅僅是獲勝。」

    東方澤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隨口問：「你怎麼知道？還是想我也同樣誇你兩句所以先『拋磚引玉』？」

    秦正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在他覺察前，轉開目光看向窗外，說：「其實很多人不會當這句話是誇獎，因為很多時候，為什麼做不重要，甚至怎麼做也不重要，而是做了之後能贏得什麼，才是大家那麼熱情投入的關鍵。有人管這叫目標管理，有人管這叫結果導向。叫什麼不重要，附在後面的邏輯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可怕的。」

    東方澤默默地聽著，用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桌面，這時說：「目標和結果當然重要，但他們之所以重要，是為了保證做的過程不迷失原則和方向。輸贏沒有對錯，但手段決定了這是對的還是錯的。」

    秦正點頭微笑：「小時候看電影，總是問『這是好人還是壞人』，長大後就不再問了，因為體會到大人回答這個問題的不易。」東方澤聽了一笑，卻不說話。秦正醒悟道：「噢，我忘記了，你從來不看電影的。」

    東方澤知道他想諷刺自己，卻不在意，反而認真解釋：「我明白你的意思。有時候，我們會覺得小孩子的世界太簡單，他們的視角太幼稚。其實，人長大變得複雜，不再能輕易分辨是非對錯，可以說是因為成熟、寬容，懂得更全面地思考問題。但反過來偏激一點說，何嘗不是這複雜本身已經讓我們模糊了基本的原則和價值判斷，在追求平衡中失去了方向——內心裡我們期望的方向。」

    秦正筆直地盯進他的眼睛：「你有方向嗎？」

    東方澤淡然一笑，轉向窗外，沒有回答。

    秦正也轉向窗外，目光流連在廣場上飛過的白鴿，輕聲說：「有時候我很奇怪：怎麼你會有那麼明確的方向感和簡單卻直接的判斷力。」

    東方澤意外地轉回目光看向秦正，似乎在判斷他是認真的，還是在開自己玩笑。

    秦正沒有動，他的餘光一直觀察著東方澤。只待東方澤垂下眼帘，他才轉回頭，大膽地盯著東方澤低垂的眉眼問：「你不是嗎？」

    東方澤頭也不抬地答：「你不是說我死板教條嗎？現在又這麼說我。正話反話都讓你說了，只好隨便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