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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2:32:08 作者: 雲靜以致遠
    秦正笑了笑,起身環視,遠遠看向東方澤,平靜地說:「我一直在想:是否有一種辦法可以維持孔雀運營,保證這份所謂的事業不至泯滅,讓我能盡享富貴, 同時還能繼續過一種我想要的生活。根據過去十天的考查,相比方案A——超過你,我更喜歡方案B——留下你,對你我來講都簡單一些。所以,我決定由你出任集團總裁,這裡交由你全權管理,資產及股息收益歸我母親所有,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你,意下如何?」

    他的語氣輕鬆、神情灑脫,帶著份不羈的倨傲。

    這是昨夜他的決定。

    他憎惡這個完全缺席他生活的父親,以及秦天施捨的這份資產,如果這是秦天原想留給別人、歪打正著才落到他頭上,那比吃了蒼蠅還叫他噁心!

    難道,讓孔雀王在病榻上欣賞他同東方澤為此斗個你死我活嗎?對於秦正而言,輸贏尚在其次,下場就是恥辱。他沒那麼清高全然無視、也無權替母親做主拒絕,但全身而退還是可以的。

    這讓他在心理上保持一種自尊自重的姿態。

    東方澤瞪著他,眼神震驚,卻似並不意外。

    秦正繼續說道:「今天就是想和你說清楚。這樣,明天我回祁城,春節後我就不回來了。這裡的一切,都交給你。」

    東方澤嘴巴動了動,強辭雄辯的澤總居然沒有說出話來。

    話說完了,秦正知道,他與孔雀、與這裡得以徹底清理、再無瓜葛。

    可他的心情,並不輕鬆,反而有些失落。

    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秦正苦笑了一下,打趣道:「東方老師,我這份作業還合格嗎?你對我,還是無話可說嗎?」

    東方澤認真地看著他:「你對我,有什麼誤會嗎?」

    秦正一愣,斷然道:「不。這是我的決定,與你無關。」

    東方澤沉默了一下,又問:「是因為孔雀集團的業務嗎?」

    怎麼扯到業務上去了?秦正好笑地看著他。

    東方澤問:「如果不是因為我、不是因為這裡的業務,你可以告訴我,到底為什麼要走?」

    怎麼好象反過來了?這場面有些滑稽,但秦正笑不出來,如果真的走,也許這是最後一個機會,他突然有種欲望,衝口道:「給你講個故事,有興趣聽嗎?」

    東方澤看著他,緩緩點了下頭。

    秦正說道:「我不熟悉秦董,相信我對他,還不如你對他了解。我對這個孔雀集團也沒什麼興趣,如果不是他突然倒下,我不會考慮來華城。知道為什麼嗎?」

    東方澤愕然地看著他,象是想說什麼,最後只緩緩地搖了下頭。

    秦正說:「我記得三歲那年,搞笑得像狗血劇里的場景,但那的確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的父親離開了。

    當時我在床上玩兒,母親衝進來抱起我,緊張地從窗口向外看。風雨中,我看到父親走出小區的鐵門。我還記得,父親曾站在鐵門前,向著這個方向望了幾分鐘,轉身離去,再沒有回來。」

    秦正頓了頓,那天的情景宛在眼前:父親沒有揮手,隔著大雨看不清他的眼神,不知那裡面是否有眷戀和不舍,不知道當時他的心情是沉重還是解脫……三歲的秦正只知道:父親離開了。

    從此,他的世界裡再沒有父親。

    秦正繼續道:「不時我會聽到他的名字,在報紙或者電視上看到他的報導,感覺那是另一個人,一個與我無關的人。這個人無論多成功,與我有關的部分只是母親定期收到的生活費,不多不少,剛好夠我們母子倆過一份充足但不富裕的生活。」

    秦正長大後,再沒用過這筆錢,無論是去酒吧打工,還是給小學生作家教,他要求自己從獨立做起,這樣才有資格無視那個男人的存在。

    不過,他不會要求母親也不要用。大學畢業後,無論是去賣保險、還是去做理財顧問,他小心地把薪水全部交給母親。他希望有一天,憑自己的能力可以給母親一份快樂富足的生活,讓她也可以無視掉那個人。

    秦正一直沒問秦母當年父親離去的原因,他受不了母親哀傷而倔強的眼神。他情願母親終有釋懷的一天,等待她可以坦然地告訴自己,像在說另一個人;他更願意母親忘記,不用告訴他,因為沒有這個人的世界,對於他和母親來講,其實很好、很完整。

    秦正繼續道:「那天收到快件,我很意外,老實說,我從未期待他寄任何東西給我,或者遺留任何財產給我。」

    這是這麼多年孔雀王第一次直接遞東西給他。他甚至想拒收,但想到這也許是母親希望收到的,他若無其事地把包裹拿給母親。看到母親悲喜交集地用顫抖的手急切地撕扯包裝的樣子,他知道自己做對了,母親根本不可能忘記。

    秦正用輕鬆的口吻繼續說道:「所以,我來華城,是遵照我母上大人的旨意,因為我不會做任何讓她傷心失望的事情,但是我沒想好該如何對待這份孔雀產業。當然,我沒有清高到完全無視這筆財產,但老實說,我也沒有太大興趣介入其中,我更喜歡祁城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很高興有你在這裡,可以幫我管理孔雀集團、幫我照顧秦董事長。所以,我要謝謝你的成全,東方澤。」

    「別這麼說!」東方澤衝口道,他的臉色蒼白,象有巨大的悲慟從心底翻湧上來,眼神激盪狂亂,與平時堅定沉著的澤總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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