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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30:24 作者: 樓見溪
攻擊她的、說皇帝眼光不好的、指責沈明玦不會養妹妹的,所有的惡言惡語鋪天蓋地的朝尚還年幼的她涌過來。
沈明儀一度很迷茫。
難道只有循規蹈矩才是對的嗎?
她想要無拘無束、隨心所欲就錯了嗎?
只是一種活法而已,她沒傷害人,也沒違反法度,為什麼就不可以照她喜歡的樣子活著?
那時她還不懂事,不知道所有的惡意只有一個原因,她礙了她們的路。沈明儀只是憑著不能給哥哥添麻煩、不能讓選擇了她的皇帝哥哥蒙羞的直覺,收斂起張牙舞爪,收斂起所有不合時宜的習慣,學著悶在家裡,做一個舉止妥帖的大家閨秀。
哪怕她不快樂。
兄長注意到她的反常,告訴她不用理會外面的風言風語,做她自己就好。
可若她只是沈明儀,當然做自己就好。
但她不是,在沈明儀之前,所有人看到的都是皇帝的未婚妻、攝政王的親妹妹。
她無路可走。對其他人來說,這樣疊加的身份是羨慕不來的榮耀,但對沈明儀來說,這是無處不在的枷鎖,將她禁錮在這樣的身份里,接受所有人無孔不入的觀察和批評。
沈明儀只能屈從,於是告訴兄長,她長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樣不顧一切,否則出去會被人恥笑。
沈明玦到底粗心大意,只當這是女孩子間的攀比,便由著她的性子來。
偶爾被壓抑的狠了,她也會調皮。
但從來不是以沈明儀的名字,而是在背後鬧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自娛自樂而已。
所有人都覺得沈明儀幸運,接受了皇帝和兄長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疼愛。但對沈明儀來說,接受何嘗不是一種付出?
她接受了他們給她的地位和尊榮,卻失去了天地任遨遊的自在和自我。
究竟哪一個代價更大?
沈明儀說不出,她怎麼能一邊享受這些便利,一邊又去惋惜那些失去。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她還未學到這裡的時候,便已經懂得了這個道理。
皇帝的退婚於她而言不是拋棄,而是解脫。
從今以後沒有未來皇后沈明儀,只有沈明儀。
*
「所以我真的一點兒也不難過,反而還有點開心。」沈明儀總結道,「你和哥哥不用擔心我。」
陸承堯沒有吭聲,只是佯裝調轉馬頭,借著收韁繩的便利圈緊了她。
他想像著小小年紀的沈明儀,自己將自己關在屋裡,學習笑不露齒、行不漏腳,日復一日地重複自己最看不上的規矩,將開的最妍麗的花瓣一片片掰掉,修剪成眾人都挑不出錯處的樣子,心裡就一陣揪心似的疼。
明明他最初認識的沈明儀,是個喜好搞怪、喜怒皆形於色、聰慧機靈的小姑娘。
讓這樣的性格去學繁文縟節,豈是一朝一夕能學會的?
「皇帝同你訂了婚,卻沒有保護好你,放任你一個人面對風言風語,是他的失責。」陸承堯終於還是忍不住,他太心疼了,他以為這樣聰明通透的姑娘是在所有人的善意里養大的,卻疏忽了,那樣的身份,怎麼可能面臨的都是善意?
語言甜起來是春風化雨溫暖人心的糖,但惡起來,卻是最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讓人在血肉淋漓中成長。
沈明儀卻不大在意,笑說:「皇帝也是人,沒有三頭六臂,朝堂的事就夠他頭疼的了,怎麼可能事無巨細關注到那麼細微的地方。」
「不是這樣的,安安。」陸承堯認真道,「常人的悲喜並不相通,但愛人是可以的。你有多快樂,他就會感受到多三分的欣喜;你有多難過,他同樣可以第一時間發現。你的性情發生了天差地別的變化,他沒有覺察,不是因為忙碌,只是因為不在乎。」
「所以安安,不要因為不在乎你的人難過,也不要因為不在乎你的人改變性情。」
「你這樣很好,錯的從來不是你,而是那些想成為你,卻又沒辦法成為你,只能妄圖同化你、藉此獲得快感的有心人。」
最心疼的是,你有多好,他們都不知道。
最幸運的也是,你有多好,他們不知道。
只有他知道。
「安安,照你自己的意願生活。個花入各眼,沒有人說過,女孩子只能活成一種花。」
第32章 青梅
兩個人從外面回來將近天黑,離開了半天,回來時沈明玦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兩個人離開時也沒留句話,問輪崗的士兵,只說陸將軍出去了,去哪兒也沒人知道。現在情形再平靜,好歹也是交戰場,危機四伏的,沈明玦心提了半晌。
「以後不許悶不吭聲跑那麼遠。」
過了最初的興奮勁兒,兩個人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妥,從善如流地認了錯。
只認錯還不夠,沈明玦臉上的不虞還明晃晃的掛著,沈明儀心虛地湊上前去,抱住他的手臂搖了下。
陸承堯牽馬回馬廄,沈明儀下意識要追過去,沈明玦察覺到她要走,二話不說將人拎回來:「你跟我走,我有事兒找你。」
他表情看著挺嚴肅,沈明儀提心弔膽地以為他要單獨算帳,結果跟他回了營帳,發現還是在是否要和皇帝解除婚約的事情上遲疑。
沈明玦做事素來果斷,拖泥帶水四個字從來都不在他的身上體現。可卻在這件事上格外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