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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30:24 作者: 樓見溪
儘管西境軍氣勢不凡,可作戰毫無章法,全靠著士兵自己不管不顧的往前沖,才勉強沒有落於下風。陳束穩居中軍,只顧著催促衝鋒陷陣,盡顯盲目無知。
反觀西戎軍隊,薩爾勒親自入戰局,排兵布陣更是一把好手。進退有素,頗有章法。雖暫且優勢不明顯,可戰線拉長,西境軍兵敗是早晚的事。
想到這裡,沈明儀不禁埋怨起皇帝,從老將軍被俘到今天,已有半月,封將的聖旨遲遲不來,軍中只剩下陳束興風作浪。陣亡士兵的性命又非草芥,怎能眼睜睜看著陳束作踐?
沈明儀再坐不住,站起來踮腳,極目遠眺。
瞥見抵抗不力的熟人,當即瞳孔一縮,顧不得疼痛,匆匆提著裙子沖入戰局。
王鐵柱感覺到體力漸漸流失,可西戎來勢洶洶,只能咬牙抵抗。眼前是彎刀壓著他的劍柄,對方力蠻體壯,王鐵柱用盡全身力氣,五官都因為用力而猙獰起來,可依舊被壓制著矮下身子。
頸後一道武器帶來的勁風,冷颼颼的,帶著一擊斃命的決心朝他揮舞而來。
王鐵柱絕望的閉上眼。
電光火石之間,他感覺胳膊忽然被大力拽走,只是一瞬,他就從絕境中逃離出來。
沈明儀能將王鐵柱拉出來已是拼盡全力,因為刀割般的疼痛,動作一滯。僅是這眨眼的停頓,本該落在王鐵柱身上的大刀划過她的手臂,長長一道傷口登時冒出一串鮮血。
與此同時,沈明儀手掌虛虛一握,竟是又回到了觸感盡失的狀態。
王鐵柱死裡逃生,輕聲說了句「謝謝」,轉身又投入到對戰中。
成為魂體之後,扎地她不能呼吸的痛感瞬間消失,可士兵從她身體間穿過的疼痛尤甚。
沈明儀彎著腰逃出戰局,手伸進懷中想取些血恢復觸感,以便能夠包紮止血。
伸進去一模,
空的。
*
為了給老將軍報仇,西境軍幾乎傾巢而出。
陸承堯撬鎖從牢中出來,先去老將軍的靈堂祭拜,繼而拿著武器重回戰場。
不管陳束興兵的居心是何,這場以老將軍為名的戰役絕不能輸,更不能少了他。
陸承堯從小路趕到交鋒的戰場,戰局與他預想的相差甚大,西境軍潰散而逃,指揮的陳束不見蹤影。薩爾勒率軍勢如破竹,和尚未撤退的中軍和殿後的士兵交鋒。失了指揮官的西境軍人心渙散,更是力有不逮。
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血跡飛濺。
陳束!
陸承堯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目眥欲裂,奮不顧身往戰局中闖。
這是老將軍一手帶起來的西境軍,各個都負擔著保家衛國的使命,可陳束竟把士兵當草芥,身為將領,竟做了逃兵,留一群拋頭顱、灑熱血的士兵給他掙得逃命的時機。
他這樣的權貴的命是命,士兵的便不是了?
老將軍的教誨言猶在耳:「小陸,你要記住,身為將領,須要身先士卒,不可臨陣脫逃。將領的功績都是踩著淋淋的鮮血換來的,我不希望西境軍的任何一個將領為了所謂的功績置這些小傢伙的性命於不顧。刀劍無眼,但你要盡全力保住能保住的生命。西境軍的榮耀不在於我,在於這些沖在第一線的士兵。你須時刻牢記在心裡。」
巨大的悲憤席捲而來。
陸承堯眼眶通紅,像是不要命似地往裡沖。他的腦海里冷漠的計算著怎樣克敵、回想著一擊必死的要害,手起劍落,所過之處,除了西境軍的士兵,無一活口。
他甚至沒騰出手將倒地的士兵拉起來,只機械地重複同一個動作:殺。
陸承堯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大大刺激了西境軍,士氣肉眼可見的上漲。
腳下是平整的土地,陸承堯瘋狂的思緒,在踩到一個硌腳的東西後,撕開了一道口子。
理智稍稍回籠,陸承堯角尖一踢,瓶子騰空而起,穩穩落在他的手中。
入手冰涼,瓶身裹著層不倫不類的布料。
陸承堯瞳孔驟然緊縮:
是沈安安!
*
沈明儀絕望而崩潰。
看到陳束不顧士兵逃竄的時候,恨不能千里傳音讓兄長來整治他。
沒了主心骨的西境軍軍心不穩。
她雖幫了王鐵柱一把,可那一下卻也讓她意識渙散,手臂上的上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不知因何被傷的內里。在戰圈外,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偏偏這時王鐵柱又陷絕境,無人支援。
沈明儀眼淚都要掉下來。
她太知道王鐵柱的重要性,陸承堯最落魄的時候全靠他救濟,剛送別恩師,再碰上好友陣亡,他怎麼承受得住?
沈明儀拖著哆嗦不停的雙腿移過去,每走一步身上的力氣都流失許多,眼前忽然迷濛起來。
沈明儀搖搖頭,妄圖重獲清明。迷霧稍散的剎那,陸承堯廝殺的身影映入眼底。
「陸承堯……」她聲音哽咽。
沈明儀像是抓到了主心骨,紅著眼眶跌跌撞撞的朝那個方向奔過去。
邊跑邊喊他的名字,一聲比一聲大。
他的名字像是有魔力一樣,喊一聲,身體就像是被注入新的力氣。
沈明儀也不管魂魄撕裂又重組的痛,眼裡就剩一個陸承堯。
是將她從戰場上撿回去的恩人。
是能讓她恢復觸感的有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