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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30:24 作者: 樓見溪
    這個想法很快被她摁死在萌芽里。

    因為陸承堯轉過了頭。

    今夜風清月朗,他目光冷冽,涼過夜風。

    沈明儀曾在兄長身上見過類似的眼神,那時盛京有富家子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百姓走投無路,半路攔截,狀告到兄長這裡。後來查證屬實,罪證確鑿。沈明儀當時在一旁安慰女眷,親眼見到兄長眼神冷漠,好似在看已死之人。

    沈明儀對那人的悽慘下場記憶尤深。

    她心有戚戚焉,再不敢耽擱,兩三步追上陸承堯,試圖為自己辯白:「就只有你能看得見我,我若是想了解家裡人的消息,肯定要靠你。根本就沒有騙你的必要。而且你看,」沈明儀抬手示意,「我手腕上還沾著傷藥,是你方才拉我時留下的。我若是想對你不利,完全不會多此一舉替你處理傷口。」

    陸承堯當然知道她在自己昏迷時幫忙上藥,肩膀上的酸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

    沈明儀仍為自己想出來的點子沾沾自喜:「多虧我機敏,發現自己碰不到藥膏之後,果斷引著你的手自力更生。怕你疼,特意兩隻手換著來。不過還有一片沒有抹到,既然你醒了,一會兒回營帳里就自己抹吧。可別向昨天一樣,承諾抹藥,結果轉頭就睡。」

    陸承堯想,知道他抹藥要褪衣,懶怠到營帳都不肯出。他上不了藥究竟是因為誰。

    耳邊嘰嘰喳喳,許是傷口抹藥疼痛減緩的緣故,他還算能忍受。

    他走在前面,身後念叨不停的聲音忽然變了調:「哎呦——」

    陸承堯下意識回頭。

    沈明儀單手揉著鼻樑,聲音軟糯:「我過不去。」有點委屈,又有點竊喜。

    像是怕他不信,沈明儀對著虛無拳打腳踢,力道每每反震回去。如果是她軀殼的話,此時應當累出一身汗才是。

    沈明儀輕喘,攤手道:「你看,我真的沒騙你。」

    陸承堯:「退一步,把臉貼上去。」

    「……」沈明儀不敢置信,「你竟然這麼惡毒?」真有屏障,臉擠在上面,鼻骨疼是次要的,想想都覺得丑。

    沈明儀渾身寫著拒絕:「雖然我是魂魄,但也不是一個沒有追求的魂魄。只要有人看著,我就不可以面目醜陋。」

    陸承堯冷眼瞧著。

    來了來了。又是兄長要處置佞臣的眼神。

    沈明儀暗暗給自己打氣,把他想像成兄長,就不會覺得害怕了。

    兩人無聲對峙,互不相讓。

    沈明儀對美貌的強烈追求讓她硬氣了半炷香。

    「……貼就貼。」沈明儀咕噥一聲,眼一閉,心一橫,咬牙撞上去。

    就算是兄長拿這種眼神看她,她也頂不住啊。死都死了,丑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反正她看不到。

    臨了到底是怕鼻骨疼,側著臉,沒讓鼻子正面撞上屏障。

    感受到側臉被擠壓,沈明儀立即起身。唯恐看到對方嫌棄的眼神,她眼也不睜,朝他伸出手,瓮聲瓮氣:「現在可以帶我過去了嗎?」

    她伸的是另一隻沒被他碰過的手。

    陸承堯捏了捏手指,言簡意賅道:「換一隻手。」

    沈明儀茫然:「啊?」

    陸承堯不耐地重複一遍。

    「哪只手有區別嗎?你憑白歧視,我左手是要不高興的……」沈明儀慢吞吞地把右手舉起來。

    眼睛閉著的時候,觸感也就極為敏銳。

    他只搭了兩指捏住她的腕骨,落下的位置與此前留下的痕跡恰好相合,嚴絲合縫。

    沈明儀暢通無阻地穿過去。

    陸承堯剛一把她拉過來,就鬆開手,指著湖泊道:「去洗洗吧。」

    沈明儀慢了兩息,意識到他說的是自己手腕上殘存的傷藥痕跡。

    陸承堯和她一起到湖邊清洗。沈明儀用他的手上藥時顯然不大熟練,他除了指尖的藥膏,其他地方也零零星星沾著乾涸的血滴。

    夜晚的湖水有些涼,但折騰一遭,這些涼意恰好能讓他冷靜冷靜。

    他慢慢搓洗好,轉頭對上沈明儀殷切的眼神。

    女孩兒討好地笑笑,帶著衣角在水裡攪一圈,提上來後,原封未動,一滴水也沒粘上。

    陸承堯:「……」

    片刻後,陸承堯撕下衣角,沾了沾水,任命地幫她擦拭。

    氣氛太靜,沈明儀沒話找話:「我記得我正好昏迷在兩軍對戰時,是你把我帶回軍營的?」

    陸承堯:「嗯。」

    沈明儀順勢問了句:「你怎麼把我拖回來的呀?不管是抱,還是扛,姿勢都太怪異了,其他人沒有取笑你嗎?」

    陸承堯手頓了下,「……沒有。」

    因為他是把她和武器一起夾在身側帶回來的。

    沈明儀對此一無所知,還當他是嘴硬,輕笑兩聲,貼心的沒有再問下去。

    陸承堯很快把她手腕上的藥拭淨,起身道:「回去吧。」

    沈明儀沒有立即起身,坐在岸邊,雙腿伸下去,漫無目的的輕輕晃蕩著。

    「餵。」沈明儀偏頭叫住他。

    陸承堯回頭,月光下,她笑容天真,眼神純淨。

    沈明儀問:「你是不是有求於我啊?」

    第5章 西境

    沈明儀久居閨中,鮮知世事,但她不傻。

    她對上陸承堯幽深的眼,笑意盈盈:「我從其他士兵口中聽說你,大多是說你不好接近,冷淡的很。可我接觸下來,你先是救我,給我安身之所,再是大半夜帶傷出來驗證我話中真偽。折騰一遭,費心費神,於你沒有半分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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