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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28:13 作者: 蘇小涼
不是鬼就好,那天悄無聲息的離開,謝滿月後面想想都有些怕,她站在門邊沒有進去,微蹲下身子,好奇他在祭拜誰,「今天是太子大婚,你怎麼在這兒,不去參加婚宴。」
少年的手一頓,往燒得旺的火中添了幾隻元寶,謝滿月也不介意他不回答,自說自話,「這麼大的地方讓我上哪兒找她們去,算了,不找了,我就不信她們不回來找我。」
少年還是不說話,謝滿月靠在門框上側身看他,見他還添呢,「你燒的太多了,夠花就行,不要一次性燒太多,也不要好久不燒,底下要打點的地方多,要是燒多了,還會被搶走。」
「你怎麼知道。」少年終於有了反應,手下沒停,只是慢了一些,清冷的聲音里參雜著微啞。
「這和人的道理是一樣的,你吃飯得一頓一頓吃,睡覺也得一晚一晚的睡,一次吃的太多了容易撐,許久不吃又會餓死,睡的太久了會頭疼,不睡也不行。」謝滿月想了想,抬頭看屋子裡僅有的一張床一張桌子,「這兒原本住了誰?」
「我娘。」
謝滿月倏地回頭看他,禁不住問,「那她人呢。」
「死了。」少年的神情依舊淡漠,仿佛是在說『吃過了』那樣簡單的話。
空氣里安靜了下來,陷入沉默,屋外偶爾有鳥雀飛過,停在屋檐上嘰嘰喳喳的叫著,謝滿月低低地說了聲,「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問。」
不管口氣多麼隨意,誰會不在意自己的母親已經去世這件事呢。
「她就死在這裡,上吊自殺。」又是淡漠的不參雜一絲感情,謝滿月下意識的抬起頭,剛剛她看過的懸樑上面竟還掛著一條泛灰的白綾,下端似乎是被扯斷了,只有一部分掛在那裡,無風之下詭異的晃動了一下。
謝滿月眨了眨眼睛渾身一凜,從腳下升起一股寒慄,仿佛都能看到一個女子掛在那白綾之上,嚇的謝滿月趕緊閉上眼,意識到了這是大白天,謝滿月睜開眼看那個少年,他臉上的神情更淡漠了,甚至還有些黑沉。
腦海里閃過什麼,馬太妃住的本就偏遠,這兒又是無人的院子,上次在碧瀾宮看他祭奠還在猜他是祭奠誰呢,碧瀾宮被毒害的嵐妃,上吊自殺的方昭儀,他的娘親,謝滿月眼眸一縮,這位莫不是九皇子。
喬瑾瑜看她臉上的神情一變再變,顯然是猜到了什麼,靜默的把餘下的紙錢都投進了陶盆子中,火苗一下竄大了許多,迎面一股火浪飄來的熱氣,謝滿月瞥見他手背上的疤痕,「九皇子殿下?」
她曾經問過祖母,祖母說後宮中的事裡面的人尚且不清楚,更何況是外面的人,她看不出他眼底到底有多悲傷,可見他這樣偷偷祭奠過兩次,足以見得方昭儀在他心中的位置。
謝滿月想離開了,她覺得自己不該進來,也不該打攪。
「你不是喜歡藏東西。」喬瑾瑜忽然開口,謝滿月怔了怔,半響才意會過來他的意思,他是在問她要吃的麼,他記得她!
謝滿月在懷裡摸了摸,上次的錦袋不小心丟了,何媽又給她fèng了一個,比較小,今天入宮來她是想婚宴應該不會少吃的,所以只帶了幾顆蘇糖,解饞用的。
謝滿月拿出錦袋裡的蘇糖,伸手遞給他,「喏,先填填肚子,等你,祭拜好了可以去吃喜宴,那裡的菜才好。」
喬瑾瑜看著不是很細嫩的手心中放著的五顆蘇糖,微抬了抬頭,謝滿月努力的笑著,竭盡全力露出一抹友善的笑意來,她剛剛不是因為得知他是九皇子而嫌棄,她只是純粹的怕梁子上的白綾。
喬瑾瑜神情微閃了下,他伸手拿了兩顆蘇糖,撥開油紙,慢慢的放到了嘴巴里,滿口的甜,卻不膩,充斥著核桃的香味,咀嚼到了磨小的核桃肉,還泛著一絲絲香咸,很好吃。
「這是特別做的蘇糖,裡頭添了青檸,是不是沒這麼膩?」謝滿月好吃,何媽這種小手藝又好,時常給她做小吃,她的錦袋裡永遠都裝著一些零嘴的吃食。
喬瑾瑜拿起第二顆的時候,那邊的大門忽然開了。
謝滿月轉頭看去,五六個人匆匆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華服宮裝的女子,謝滿月眼眸一縮,長公主。
謝滿月晚了一步起身行禮,雲珠公主沒有理會她,而是直直走進屋子,看著喬瑾瑜身旁擺著的盆子和蠟燭,神色凌厲,呵斥道,「太子大婚你躲在這兒,還弄這些,你是不是要給大哥添晦氣!」
喬瑾瑜緩緩起身,低頭沉聲,「我來看看母妃。」
「你哪來的母妃,你別忘了罪妃方昭儀畏罪自盡之後你已經被養到了恭太妃的名下,更何況方昭儀根本不是今日過世,太子大婚你不在場,一個人躲在這裡不是尋忌諱是什麼,你還點蠟燭燒紙錢,你昏頭了吧你!」雲珠公主啪一下踢翻了蠟燭,喬瑾瑜神色一黯,一旁的宮人匆匆忙忙把陶盆子和蠟燭都收拾了下去,雲珠瞪著他教訓,「九弟,凡事都該適合而止,你該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別一天到晚讓太子哥哥擔心,他再關心你你也是罪妃生的,認清楚自己什麼身份,就做你該做的事。」
這話聽的謝滿月都覺得傷人,雲珠公主咄咄逼人的樣子以及這訓斥的口吻哪裡像是姐弟,完全是上看下的高人一等,她是身份尊貴的公主,而他只不過是一個罪妃所生的孩子罷了,被皇上所嫌棄了,那在這宮中也就沒什麼人會看重他。
「長姐又說我沒有母妃,又是罪妃之子,想來是氣急了才說出這種糊塗。」喬瑾瑜抬起頭看著她,眼底並沒有畏懼,但是對她的冷漠幾乎是要超過對謝滿月的,「我母妃的祭日是什麼時候,無需你來提醒。」
雲珠公主氣笑了,伸手直接指了他的腦袋,塗了鳳仙花汁的指蔻漂亮的很,纖細的指尖在喬瑾瑜的額頭上毫不留情的戳了好幾下,「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九皇子,哼,父皇都不想認你的九皇子,別以為母后和太子哥哥待你寬厚你就可以肆意妄為。」
雲珠想到了什麼,嘴角上揚笑的十分開心,「太子大婚當日你在冷宮祭拜方昭儀,要是讓父皇知道,不知道又會怎麼罰你。」
十六七歲的大姑娘欺負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這還真是下的去手。謝滿月站在那兒,她清楚的看到他緊握的雙手,他在生氣。
雲珠公主是什麼樣的人謝滿月還算知道些,說起來,兩個人似乎還有那麼點過節,她還是祁玥的時候十二歲回到兆京,時常出入各種宴會,入宮也有幾回,因為皇上對爹爹的器重,連帶著她都沾光,又因著她的性子,許多家小姐樂意和她結交。
和雲珠公主的過節還要從好幾年前說起,說起來都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她也不是喜歡阿諛奉承的人,看不慣的就看不慣了,沒兆京閨中小姐那麼多的矜持和忍讓,事情過去後她都不在意,有些人小氣記著罷了,明里暗裡使絆過兩回。
祁玥的性子慡利,又不愛拘泥小的東西,後來但凡是有雲珠公主在的宴會,她就不樂意去了,既然合不來相處不到一會兒去,那就不碰面唄。
只是謝滿月沒想到的事,尊貴的公主殿下,待自己的弟弟都這麼刻薄,她若記得沒有錯,這方昭儀毒死的是十皇子的生母,雲珠長公主是因為皇后喪女後抱養過來的孩子,兩者並沒有很大的關係,皇后和太子對九皇子都這麼寬厚,她從小在皇后身邊長大的,竟然待九皇子是這樣。
「勞煩長姐來看,不送。」喬瑾瑜對她的話絲毫不在意,後退半步離開她的手指,額頭上清晰了幾個微紅的指甲印。
雲珠冷笑,「本公主才懶得來看你,要不是大哥去祖祠祭祀的時候還念著你,我怎麼會替他來找你。」
聽到說是太子讓她來找,喬瑾瑜的眼神閃了閃,最終歸於靜寂,「現在看到了,請回吧。」
「很好,我會把你這樣子如實告知父皇,太子哥哥大婚當日你祭拜罪妃,你就等著罰去福國寺吧。」雲珠漂亮的臉上閃著一抹狠意,她的視線在喬瑾瑜身上掃過,落在了謝滿月身上,「你又是誰,不知道這裡是冷宮境地不能亂闖,哪家的小姐這麼不懂規矩!」
把氣兒撒在她身上算什麼理兒,謝滿月微福了福身,沒有下跪,低頭如實道,「我迷路了,看到這裡有人就進來問路,我問他在做什麼,他說這兒邪氣太重,陰冷的很要燒些紙錢驅驅邪,以免這些邪氣衝撞太子大婚,我在這兒等他燒完帶我出去。」
「笑話,你能迷路到這裡,鬼話連篇,哪家的小姐膽敢說這樣的胡話。」雲珠看著比自己小這麼多的謝滿月也沒有客氣到哪裡去。
謝滿月抬起頭,很無辜的看她,「長公主,我沒有騙您,不信您看。」
謝滿月指了指屋子內樑上的白綾,聲音故意壓低了許多,「剛剛我進來,屋子裡明明沒有風,蠟燭都沒動,可是那白綾卻在晃動,好邪乎,而且您有沒有感覺到,這屋子裡特別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