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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2:26:54 作者: 雲靜以致遠
    林鵬問:「秦大哥,你是怕東方大哥生氣嗎?」

    秦正感覺心一直往下掉:「我不是怕,我是怕得要死。」

    現場有炸/彈這事很好解釋,可是秦正隱隱覺出:東方澤的表情沒那麼簡單,那裡有一種情緒,讓他感到由心底里害怕,尤其是他離開前望向自己的最後一眼,儘管只是一種感覺,他知道那意味著徹底的放手。

    2015年11月14日,星期六。慕尼黑。

    天下著雨,塞堡門前不時有車進出,都是藍博生前的朋友、合作夥伴和手下,聞訊來靈前辭別,其中不乏商場上的競爭對手。凱西和漢娜已哭成淚人,東方澤一直挺直著脊背,面無表情儀態從容地與眾人周旋。

    下午六點,人漸稀少時,兩輛黑色轎車駛入前庭,後面下來幾人,其中一人撐起黑傘,另一人恭敬地拉開前車後門,一位年約半百、威嚴而肅穆的女士步下車來,正是當初與藍博數度會晤的那位女士。

    馬丁低聲向東方澤道:「總理到了。」她正是德國總理莫克女士,一向熱情的灰藍色雙眸此刻沉痛而克制,緩步走到藍博遺像前致敬,然後無言地擁抱凱西,在她耳邊輕聲安慰,最後走到東方澤面前,鄭重道:「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你的哥哥是德國的驕傲,他無愧於塞德里茨家族戰鬥雄鷹的稱號。我為他的英年早逝痛心,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東方澤微微頷首:「謝謝,他一定為此感到無上的光榮。」

    莫克女士輕輕握緊他的手臂:「有什麼需要,來找我。」

    東方澤眼神中精光一閃而沒,堅定地說:「多謝您的關照,我會的。」

    將入夜時,三輛警車開了進來,車上幾位高階特警官員進來致敬後,就自動出去守在外面。

    這時一位警察的高級官員走進來,馬丁臉色一變,低聲道:「他怎麼來了?」

    東方澤問:「誰?」

    馬丁丟下一句「德國聯邦刑事局局長」,人已迎著走了上去,似乎想要阻止他進去。

    不想,那位局長將他一把推開,大踏步走到藍博的遺像前,畢恭畢敬地將一大束鮮花鄭重放在畫像前,然後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默哀良久,才徑直走到凱西面前,將較 淌 症 哩她一把抱在胸前,壓抑著聲音道:「別哭,凱西,他不喜歡。」

    凱西抽噎著止住哭聲。

    局長抬眼看到東方澤,一步一步走近,端正地站在他面前,沉聲道:「你要象你哥哥那樣,我們都在,什麼都不會改變。」轉身離去。

    馬丁小心等著東方澤的問題,不想他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出神地注視著那簇鮮花,在陰霾的天氣里,那花顯得分別嬌艷,有玫瑰、矢車菊、曼陀羅、勿忘我、鬱金香、鈴蘭……,有黃的、藍的、紅的、紫的、黑的、白的……,每一種都象生命中曾有過的動人顏色,每一種都美好得令人不忍見其調零,希望能永遠這樣燦爛地盛開在藍博的像前。

    * * *

    巴黎,警署。

    秦正走進隔離間,孟菲臉色慘白似鬼,瞪視著他道:「你來幹什麼?你不是把我交給警察了嗎?為什麼還要來騙我?你嫌這輩子害得我還不夠慘嗎?」

    秦正冷冷地注視著她,等她平靜下來,才將一迭文件擺放到她面前。

    孟菲驚恐地看著他:「這是什麼?」

    秦正平靜地說:「你的引度文件。」孟菲愣住。

    秦正解釋道:「這裡隨時可能出現I·S·I·S人員再次將你抓回去。所以,交待清楚,我會安排你回中國監獄服刑,好過孤身一人慘死在異國他鄉。」

    孟菲身上神經質地抖了一下。

    秦正看在眼裡,平靜地問:「你的孩子呢?」

    孟菲潸然淚下,終於開口道:「沒了。我一到這裡,他們就盯上了我,田中把我抓回去,他自己折磨我還不夠,讓他的手下人一起折磨我……孩子就這樣沒了……我的希望也沒有了……我活著的最大目標就是找到辦法可以安全地死去,不然落到他們手裡,我連死都沒有機會,只能在人間地獄裡活著,沒完沒了地受罪。在他們手裡,女人不是人,連牲口都不如,你知道死亡都是一種奢侈的生活狀態是什麼樣的嗎?就是我這樣的,就是我現在這樣的!」

    秦正仍然平靜地看著她:「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他們逼你的,對吧?我理解,那就坦白從寬,你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我媽媽來德國的?田中知道嗎?是他派你去誑走我媽媽的嗎?」

    孟菲緊張地點頭,超級配合地說:「是的,是的,是的!都是田中讓我乾的。他讓我跟那個大衛保持聯繫,所以知道秦母來德國;還有,藍博來法國的時間,都是大衛告訴我的,田中才提前埋伏了人手在劇院,想殺死藍博。」

    秦正無言地垂下頭,再抬起時已平靜如舊:「我答應東方澤不殺你,所以,你在中國的監獄裡終老此生吧,別再為禍人間了。」

    孟菲叫住他:「我,還能見到你嗎?」

    秦正頭也不回地說:「今生不會了。」

    孟菲急切地說: 「那來生呢?可以給我一點希望嗎?」

    秦正冷漠地說:「如果下輩子我還有興致殺你的話。」

    孟菲帶著淚笑道:「世上的事,誰說得准呢?你不會想到有一天你可以為了我用槍指著東方澤的腦袋,我也不會想到被我看作地獄的中國監獄反而是我最安全的庇護所,對於現在的我就象人間天堂一樣充滿誘惑。可是當年,如果不是怕進監獄,我怎麼會落到田中手裡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到了我還是沒逃脫中國的牢獄之災,不同的是從萬般擯棄到如此期待。你說,世上的事又有誰說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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