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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2:26:54 作者: 雲靜以致遠
今天難得有時間,他去準備畫具,目光從油墨上飄過,落在國畫的用品上,尤其是那一枝枝倒垂如心的毛筆,莫名地觸動他,他決定畫一幅國畫。時間有限,今晚能完成最好,他準備畫一副四尺四開的水墨風景。
拿出宣紙,在書案折成四折大小,左手按著紙邊、右手拿著裁紙刀開始裁,一邊裁一邊想:第二首曲目是柴科夫斯基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現在應該結束了吧?
心思才起,手上一抖,鋒利無比的刀片瞬間從他左手的食指上划過,極深地切過指腹,細細的刀痕並不起眼,鮮紅的血卻立即滲了出來,大滴大滴地墜落紙上,瞬間滲入紋理綻放出觸目驚心的紅艷花朵。
東方澤吃了一驚,本能地用力捏緊傷口,目光卻被紙上那一大滴一大滴的血吸引。
雪白的背景上一滴滴斑斕的紅色,這一幕似曾相識,那是母親雲汐留在他腦海里的最後一幕:滿床滿眼驚心動魄的紅,還有,她臉上流滿的淚水。她追隨父親而去應是無怨無悔,而那淚,應該是為她的Zenith而流的吧?她應該是放心不下自己的。
東方澤的眼睛模糊了,也許他早該原諒母親,她並不是不顧念自己,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選擇,有些時候確實身不由己……
一聲尖叫嚇了東方澤一跳,秦母嚎叫著奔過來,抓住他的手喊道:「你怎麼了?你想幹什麼!」
東方澤這才驚覺紙上那一攤攤的血漬太過驚悚,忙安撫她道:「阿姨,您別怕,我只是裁紙傷了手,沒事的……」
秦母攥緊了他的手,聲音都在抖:「小澤,你怎麼了?小澤,你別嚇我!阿姨受不了你這樣,你怎麼能這樣!小澤,你不要嚇阿姨!」
東方澤連忙制止她的尖叫:「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是我不好。我沒事的,您別擔心。」
秦母遲疑的目光在他的眼睛和宣紙上的血之間游移:「真的?」
東方澤目光沉靜地微笑道:「當然,您別擔心。」
秦母這才鬆了口氣,去取了酒精、棉簽,幫他消毒,一邊嘆氣道:「小澤,阿姨雖然平時不說,但在我心裡,你就象我的孩子一樣,你如果受傷、吃苦,在阿姨心裡是跟小正受傷受苦一樣難受的,你知道嗎?」
東方澤點頭:「我知道,您放心,我會小心的。」
夜裡,秦正回來時,東方澤已經睡下了。秦正在他臥室的寫字檯上意外地發現一幅已完成的水墨畫,風雪飄搖、天地迷茫的背景里,兩樹怒放的紅梅相伴而生,朵朵碩大的梅花美得絢爛、紅得耀眼,象不甘壓抑的生命,象渴望綻放的青春。
東方澤睡得並不踏實,在夢中掙扎著醒來,正看到床前滿目關切的秦正,不由問:「你怎麼在這裡?你回來了?」
秦正坐到他邊上,輕聲問:「你做夢了?」
東方澤不想談這個話題:「瞎說!你怎麼知道?」
秦正微笑著說:「我說,你在夢裡夢到我的形象是不是要交版權費呀?尤其是不知道你在夢裡編排我什麼不是呢。」
東方澤頭一次不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說夢話,只好含糊道:「不服是嗎?」
秦正忙說:「無論在夢裡還是現實,你給我安排什麼角色我都一定服從。只是你在夢裡能不能別把我的角色設定得太壞?」
他沒說下去,東方澤忍不住追問:「為什麼?」
秦正拉住他的手,勉強笑道:「如果連我都對你不好,這個世界就太殘酷了。所以無論夢裡怎樣,你要記得趕快醒過來,你就會發現,我會好好的守在你身邊。這個現實社會中的我只想一輩子對你好,不會有一點壞心。真的,相信我。」
東方澤的手微微一縮,終於沒有動,任他握著,說:「這回徹底不再陽奉陰違了?」
秦正認真地說:「你說的話、你要求我做的事,我都會聽、會盡力去做,好嗎?」
東方澤望著他,愣愣地說:「好。」
秦正繼續說:「如果,萬一有時候我做不到,你會失望嗎?」
東方澤的嘴唇抖了一下,輕聲而快速地說:「會。」
秦正保證道:「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記得:我不想你失望,我會盡力做好,讓你也為我驕傲。」
秦正動情地俯身向前,在他前額上深深一吻。
東方澤愣住。這感受如此熟悉又陌生,讓他心悸、又讓他心安……他溫順地閉上了眼睛。
那一吻,是情不自禁、下意識支配的舉動,但吻上的時候,秦正心裡突然有些擔心,此時此地、此情此景,會不會給東方澤帶來不好的聯想?他甚至準備好東方澤發怒時要怎麼詭辯或是耍賴……
但東方澤就這樣閉上眼睛,平靜而溫順地接受了這吻,讓秦正的心感動得喜悅中滲透著辛酸:是什麼在發揮作用?是時間嗎?是愛嗎?還是其它什麼事情?無論是什麼,都是要深深感激的祝福,感激它終於伸出援手。
秦正在東方澤耳邊說:「睡吧,我就在旁邊。無論夢裡發生什麼,你要記得我都在,你不是一個人。」
東方澤睡著了。秦正輕輕走向房門,出門前他停住,回頭看向暗影中東方澤的手,仿佛能看到手指上緾緊的創可貼,那上面有血洇濕的痕跡。
他猶疑的目光落到窗前那幅畫。
畫上的紅梅炫目嬌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