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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2:26:54 作者: 雲靜以致遠
正相持不下,轟隆隆一陣雷聲,接著狂風大作,眼見著一場暴風雨就要到了!秦正心裡這個氣:我不就耍這一回橫?看來老天是真不待見我!山間夜雨一向來得急,他趕緊衝上車,卻還是慢了半步,右邊肩膀已被疾雨打濕。
東方澤本來還擔心他一直賭氣不上車——難不成還要自己去勸他?見他不再執拗肯自己進來,心裡先放鬆了,再見他倉皇逃竄的樣子,臉上更現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
這當然逃不過秦正的眼睛,臉色頓時更黑了。
東方澤一見,偏要氣他,故意誇張地拍打著方向盤慨嘆道:「這天氣真不錯,現在我心情好多了。」正要打火發動汽車,秦正按住他的手:「等等!這是雷震雨,風太大,等過去了我們再走。」
這段路況雖然不錯,但彎道太多並且完全沒有照明,風雨中的確危險,東方澤只好作罷。
秦正望著車窗上傾瀉而下的雨水,不甘心地說:「你看,老天都氣不過你這麼欺負我,真是人善天不欺。」
東方澤白了他一眼:「胡說八道。我怎麼欺負你了?不是你自己要走回去嗎?」
秦正瞪著他:「我為什麼要走回去?我請問你,東方澤先生。」
東方澤不說話了。
秦正梗著脖子叫起來:「昨天誰三更半夜把我一個人丟在大馬路上?不,不是大馬路,是人跡罕至、鬼狼橫行的大山里!為什麼呀?就因為我在外面調戲良家婦女?還是因為我就是故意作給某人看的、所以某人就惱羞成怒?某人不是君子嗎?不是發乎情、止乎禮嗎?怎麼還會吃醋?還會妒火中燒?還會……」
東方澤「啪」的一下猛然打開車門,秦正嚇了一跳,死活拉住他,一迭聲地說:「我錯了,我不說了,我什麼都不說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東方澤這才把門關上,但吹進來的雨水已經把他左半邊上身、還有左腿都淋濕了,秦正連忙探身從後面拉過來毯子幫他裹在身上,既保暖又可以吸收水分。
東方澤怔怔地瞪著前方,輕聲道:「我們這樣不是挺好嗎?你為什麼非要逼我?」
秦正注視著他,堅定地說:「因為事實不是這樣的。這樣,對你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
東方澤傷感地說:「這樣,對每個人都好。」
秦正心中一動,敏感地問:「是我媽媽跟你說了什麼嗎?」
東方澤搖頭:「沒有。她不用說,她是一個好媽媽,她的想法我都能理解。今天我想了很多,是我自己不想……」
他的手指握緊了方向盤,指尖因為過分用力而血色全無。他盯著窗外迷濛的夜雨和不見一絲光亮的天空,壓抑著聲音悲憤地說:「我無法相信,這還是我嗎?這還是我嗎?」那聲音如此沉痛,不知在質問誰。
秦正被他的悲憤驚到,小心地用手去扶他過於用力而近乎僵硬的手臂想要安慰他,不想東方澤怒道:「別碰我!」
秦正象被電了一樣縮回去,心裡隱隱感覺到:一場壓抑已久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東方澤不看他,仍然盯著前方,怔怔地望了許久,說道:「從三歲開始,我就無從選擇自己的生活。你父親來了,我不能拒絕;你來了,我還是不能拒絕。為什麼,我只能接受你嗎?是什麼樣的接受?我欣賞你、喜歡你、支持你,這還不夠嗎?我想要安靜地離開你、選擇安全地注視你,就一定不可以嗎?但這才是我能接受的、兩個男人之間最近的距離、最默契的相處,也許不是事實、也許這種關係不對,可是真的不可以嗎?
那天晚上,儘管我做好了隨你處置的準備,可還是無法接受,你居然會那樣對待我……我情願你象你父親一樣打我、哪怕打斷我的骨頭,可是,你卻撕毀了我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和我對你的信任。我不怕受傷、也不怕被出賣,只是我從來沒有防備過,有一天會是你!
你不是第一個這樣對待我的人。我媽媽離開我,我一直沒有機會問她一句話:要麼帶我和妹妹一起走,要麼我們三個人一起留下,為什麼她不願意接受的命運,卻要我來繼續?我不是在延續她的生命,我是被她拋棄的。
你也一樣。我雖然不清楚我們之間到底算什麼,但我一直很珍惜,我以為這份感情不僅屬於你、也同樣屬於我,哪怕沒有結果,也不要打破它。可是,你讓我終於明白,這份感情里你才是主角,它從不取決於我,也不屬於我。所以這一次,我被自己的心拋棄了。那晚昏迷之前,我才幡然醒悟:這就是徹底的一無所有吧?
那天坐在布拉格,我對自己說:這是老天幫我切斷所有牽絆,讓我下定決心、心無掛牽地離開,即使有一天重回這裡,我一定可以坦然面對,不必對任何人心懷愧疚。我走的時候內心那麼平靜,我以為我對你的心死了,從此可以徹底忘記華城以及這裡有關你的一切。
可是,無論在北京還是紐約、在香港還是曼谷,距離越遠、我卻越是感覺你就在我身邊、甚至就躲在我心裡。無論我願意、還是不願意,你頑固地就在那裡注視著我,隨著我的想法和呼吸出現,一刻不讓我逃離。
如果自由在心裡,為什麼我的心總是走不出你?如果心是自由的,為什麼我不可以選擇不要你?」
他一面說著,一面淚水止不住地湧出雙眸、漣漣而下,說到後面,不知是悲傷、還是憤慨,他的身體都在顫抖,可是他固執地用雙手握緊方向盤,不願示弱地去擦臉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