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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2:09 作者: 晴空藍兮
    她微微一怔,也不禁笑起來:「對啊。」又說,「這幾天真是太謝謝你們了。」

    「不必客氣,這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醫生一邊送她出去一邊開玩笑,「不過真看不出來,你個子不大,力氣倒是不小,那天一支鎮定劑打下去我差點都要懷疑它根本沒有用。」

    「你當時該不會還想給我再來第二支吧?」

    「幾乎。」

    「幸好。」肖穎站在大門口的台階上微微笑道,「那天是我太激動了,不好意思。」

    醫生稍稍正色道:」其實那也是正常反應,當至親至愛的人遇到生命危險,如果還能保持冷靜,那才是瞎扯。「

    」是啊。「肖穎一手按著被風撩起的髮絲,點頭應著,若有感悟。

    回到家才發現屋子裡有了一些變化,明明那樣細微,但還是一開門便注意到,原本立在客廳東北角的那隻黑色行李箱不見了!

    她著實愣住,丟下鑰匙和包,連鞋也顧不上脫,將不大的公寓裡里外外地搜了個遍,可是半個人影都沒有。

    一切維持原樣,什麼都沒動過,只是少了屬於葉昊寧的箱子。

    右手還沒好利索,肖穎只得一隻手從亂糟糟的包里費力翻出手機來,打電話過去,照例是長久枯燥的等待音。

    這年月,別人早都用上彩鈴絢鈴了,就只有葉灝寧的還是一如既往的單調,和他這人平時的表現完全不相配。

    最後是移動那個呆板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中英文來回循環,倒是不厭其煩。

    其實肖穎也已經被磨得沒脾氣了,尤其是這兩天,她一有空就撥打他的電話,簡直近乎變態的騷擾。

    她想,有本事你就永遠不要接,我 一直打,打到你電池耗光為止!這樣想的時候,頗有一種惡意報復的快感。

    最後還是因為有其他線路插進來,改變策略,將電話撥到辦公室去,這回只響了兩聲便有人接起來,果然是葉昊寧專署秘書的一貫精幹作風。

    秘書說:「葉總正在開會。」

    「哦,所以才不接電話?」她仿佛自言自語,也聽不出什麼情緒,「難道連續開 了好幾天嗎?24小時都不間斷?」

    秘書顯然因為她的莫名語氣而微微怔住,但過了一會,仍舊聲音溫和地說:「葉總因為昨天才出差回來,最近公司事情比較多。」她很聰明地省略掉了出差的地點,畢竟有葉太在B市,他卻還是訂了酒店,這是多麼可疑的一件事。

    明知道這些都不是理由,然而肖穎還是沒再多說什麼,只是交代:「等會議結束後,請你讓他一定要回電話給我 。」

    「好的」

    像是不放心,她又加了句:「就說我有非常重要的事。」

    「好的,葉太太 。」

    一直等到傍晚,葉昊寧才終於打過來問:「什麼事?」

    肖穎當時幾乎已經歪在床上睡著了,被鈴聲驚出一層薄汗,一時反應不過來。

    葉昊寧又問:「你不是說有非常重要的事嗎?」

    「果然還是李秘書的辦事效率高啊。『她爬起來冷哼一聲,」我起碼打了幾十個電話給你,為什麼你都不接?「

    」難道你所謂重要的事情,就是質問我?「

    」當然不是!「其實她也忘了,自己這幾天執著地撥著同一個號碼的初衷到底是為什麼。

    聽筒突然安靜下來,只聽見一陣細微的聲音,她問:」你在幹嗎?「

    葉昊寧似乎冷笑:」和你有關嗎?「

    :是你把行李箱拿走的?」

    「那又怎麼樣?」

    她忽然沉默下來,受傷的右手手指輕輕扣住床單。

    葉昊寧卻終於在下一刻發了怒,只聽見電話那頭哐啷一陣悶響,也不知道他順手揮落了什麼東西,只是抖然提高了聲音,字字犀利,卻又愈發沉冷:「不是你說要我將東西拿走嗎?不是你發簡訊說要我考慮離婚?現在一次又一次地打電話又是為了什麼?你放心,文書協議我會儘快準備好,財產方面也不會虧待你,」稍一停頓,他才仿佛無限嘲諷地說,「你到時候只需要、簽個字,就可以徹底解脫了。」

    被握得發燙的手機一路往下滑,掉在床沿順勢翻滾著跌落下去,『啪「的一聲摔在地板上。

    沒有碎。

    這個以堅固聞名的牌子,這樣低矮的高度,當然摔不碎。

    可是坐在床上的人卻覺得身體裡某個地方正在慢慢龜裂開來,因為手指的用力,尚未痊癒的手臂仍有一絲疼痛,很明顯,仿佛沿著血管經絡迅速傳遞蔓延至全身,讓她幾乎分不清究竟是那裡在痛,又是那裡痛的更深一些。

    陳耀這幾天一直住在醫院裡,雖說是單人病房,但因為幾乎天天都會有人前來探視,所以十分熱鬧。

    肖穎每回去看他,總能碰見一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有的是過去的同學,有的則是陳耀現在的同事,大家陪著病床上的他說說笑笑,她有時反倒插不上話,不免覺得有些彆扭,好象自己待在那兒是多餘的。

    後來似乎陳耀也發現了,便趁著周圍沒人的時候說:」你的傷也才放好,不用天天這樣跑來跑去的。』又笑:「是怕我悶嗎?其實不會,你看每天都來這麼多人,醫生護士都快提意見了。『

    」是呀。」肖穎低著頭,專心致志地削著蘋果,「誰叫你人緣好呢。我只擔心他們太吵,會影響你休息。『

    陳耀的嘴角仿佛向上彎得更加厲害,看著她仍是笑:」那兒有那麼弱,其實我已經好得差不多,或許下周就可以出院。』

    「你別逞能,多住一陣把,徹底好了再說。」她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他,起身去洗手,洗完手出來之後卻見他拿著蘋果,正自垂著視線出神。

    其實他是真的恢復得很不錯,面色已經不像最初時那樣蒼白憔悴,琥珀色的眼睛裡也有了光彩,她只看著只覺得終於能夠安下心來。

    那日的生死一線,仿佛已經變得無比遙遠,那樣的噩夢,她只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經歷第二回。

    她慢慢走到床邊,身體遮住了窗外的光線,在他的臉上划過一道曖昧不明的陰影,他抬起眼睛,忽然問:「小穎,你最近是不是不開心?」

    「沒有啊。」可是事實上她卻有點恍惚,因為突然發覺陳耀與葉昊寧在這一點上非常像,似乎都極為敏銳,可以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又或者真如葉昊寧所說,她的臉上藏不住任何東西。

    見她不承認,陳耀卻不肯輕易作罷,又問:葉昊寧來了嗎?

    肖穎下意識便說了實話:「沒有」

    陳耀不由皺眉:「你受傷,他都沒過來照顧?」

    「哦,不是的,他忙,前陣子不是請了護工來 嗎?『簡直越說越沒有底氣,她不禁暗自咬住舌頭,索性不再講話,只看著忽明忽暗的光影在陳耀的眼底流動。

    病房裡安靜下來,她只覺得他盯住自己的眼神銳利如有鋒芒,幾乎能將她看穿,心中不大自在,於是說:我走了。」

    「好」他微一點頭,臉上神色也似乎帶了些須倦意,等她走到門口即將邁出去的時候,他才又忽然低底地說:「不要覺得歉疚,如果換作其他人,我當時也會這麼做的。」

    她停下來,卻不回頭 ,手指搭在門把上微微顫抖。

    「我的傷很快就能好,我不希望因為這件事而影響到你的生活,你明白嗎?」

    「恩」因為背對著,她並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如何,只覺得心中發苦,像是十分艱難才能發出聲音,:……你放心,一切 都很好 ?「

    可是事實上,一點兒都不好。

    許一心後來怒其不爭地說:『簡直是自作孽不可活。」是呀,簡訊是她親手發出去的,再去追究當時是否一時頭昏腦熱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了。

    等待的日子仿佛變得漫長,每分每秒如同無聲的煎熬。

    可是,肖穎有時候甚至恍惚,因為不知道自己真正在等的究竟是什麼。是離婚協議?還是某個轉機?

    接到律師的電話是一周後,通知她回C市簽字。

    星期六乘飛機回去 ,在龐大的機體離地升空的那一剎那,某些並不太遙遠的記憶突然伴隨著轟鳴的引擎聲席捲而來。

    那天的傍晚,那個人出其不意地落座在她的旁邊,旋窗外是接近地平線的如血夕陽,清冷卻又眩目,在他英俊的臉上投上一層隱隱的金光,他唇角微揚,似笑非笑地欣賞著她目瞪口呆的表情,然後一貫微涼的手掌穩穩地覆住她的手,曼聲說,坐好,要起飛了。

    那一刻,她竟心旌神搖,不能自抑。

    有葉昊寧在的日子,似乎永遠那樣新鮮,雖然他常惡意地耍她,可是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其實後來她一點兒也不覺得生氣,甚至偶爾樂在其中。

    最初,只是將他當作自己的救贖,誰知道,他帶給她的,卻是一方真真切切的全新的天地。

    這樣的結果,始料未及。

    所以飛機一落地,肖穎就改了主意,並沒有急著去找律師,反而坐上的士直接回家 .

    到了樓下她才記起已經沒有鑰匙了,看了看時間,按理說這個點上葉昊寧正在外面花天酒地聲色犬馬。

    正犯愁,結果電梯開了,她不由眼睛一亮迎了上去。

    鐘點工黃阿姨看見她也微微睜大眼睛在:噫,小肖,你回來了呀。"

    肖穎笑了笑說:"阿姨,可不可以把鑰匙借給我?我忘記帶了。"

    "小葉在家啊。"見她似乎有些詫異,黃阿姨又說,"正病著呢,都在家裡休養了三四天了,怎麼,你還不知道?"

    她心裡"咯噔"一下往下沉:"怎麼回事?"

    "有點低燒不退把,具體什麼原因他沒說我也不好問。不過一開始還真把我給嚇著了,那天他出差回來,剛進門就好象站不住了,一張臉更加白得可怕,最後還是我扶著他進屋休息的。"

    肖穎連忙上前一步問:"那後來呢,叫了醫生沒有?醫生怎麼說?"

    :哪個時候他只說太累了,睡一覺就會沒事。我看他第二天一早又上班去了,以為真沒大礙呢,誰知道沒過兩天就開始感冒發燒,現在基本都改在家裡辦公了,那位秘書小姐一天來回好幾趟地送文件。"

    謝謝您阿姨。肖穎立刻轉身走進電梯,在金屬門合上之前勉強笑道:"我上去看看,您先回去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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