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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2:09 作者: 晴空藍兮
為了這件事,肖穎特意延請了兩天的假期,留在C市。
楊教授當天有個研討會,事前已經打過招呼可能會晚一些到,但他們還是去得很準時,因為葉昊寧一向不喜歡遲到,肖穎也不喜歡。
結果到了約定的酒店包廂,才發現,竟然有一個人比他們到得還要早。
陳耀獨自坐了半個多小時,終於聽見門口處傳來響動,他立刻站起來,視線恰好與走在前面的那個男人撞了個正著。
其實他知道他,葉昊寧,這個曾經從好幾個同學口中聽得的名字,這個娶了肖穎的男人。
正因為這樣,所以回國之後他才會特意去尋找關於他的信息,然後才發現,過程一點也不難。這樣一個成功的年輕男士,無論是傳統新聞抑或是花邊緋聞,都能通過各種渠道輕易地傳入打探者的耳中。
然而在那些無花八門的訊息里,卻極少涉及到肖穎的名字。他甚至分不清,這究竟是葉昊寧對她的保護,還是對她的忽略。
只知道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令人胸口窒息直至疼痛。
第三十六章
他站了起來,然後伸出手去,與對方緊緊一握:「葉先生,你好。」其實肖穎就站在葉昊寧的身後,他卻仿佛視而不見,好像突然失去了勇氣,又好像此刻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於是,只是盯著葉昊寧的眼睛。
而葉昊寧也看著對方,漆黑的眼底深處恍如有一簇光,在溫暖而明亮的燈下一閃而逝,他隨即笑了一下:「幸會。」然後鬆開手,轉頭去看肖穎,臉上仍是那樣輕淡的笑容,目光卻深不見底:「路上不是有點暈車嗎?現在還站著幹嘛,過去坐吧,讓服務員給你倒杯溫水,好不好?」
肖穎點了點頭,一張臉在燈光的映照下依舊略顯蒼白,經過陳耀身旁的時候,清淡的薄荷味隱約飄過來,原本應當刺激頭腦,可她卻越發覺得精神混沌,因為分不清那味道究竟是屬於他的,還是葉昊寧的。
她在長沙發的一側落了座,葉昊寧也跟上來,卻揀了斜對面的另一張單人沙發,施施然坐下之後,遞了支煙給陳耀。
結果陳耀說:「多謝,我不吸菸。」
葉昊寧的手只在半空中頓了半秒,便收回來熟練地將香菸放到自己唇邊,又伸手去摸口袋,一旁正半跪著煮茶的服務員見狀,連忙將自己的打火機點燃湊上前去。
葉昊寧說了聲「謝謝」,微微側頭傾下身,猩紅的火光很快便在修長的手指之間輕輕一閃,他慢慢吐出淡白的煙霧,然後才看著陳耀問:「是中途戒了,還是從來都不抽?」
陳耀笑了笑,似乎想起些什麼:「大學的時候也抽過一陣子,可是後來身邊的人不喜歡,索性就趁早戒了。」
「哦,應該是女朋友吧?」葉昊寧在煙霧背後露出一個並不怎麼真切的笑容,停了停才又說:「就像肖穎,她也討厭煙味。可是現在離得這麼遠,應該熏不到你吧?」最後一句話是對肖穎說的,可是後者正自低著頭,握著水杯的手微微緊著,仿佛走神。
她的皮膚本來就白皙若凝脂,此刻被燈光映照,就連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隱約若現,指骨骨節微微泛白。
聽不見她回答,葉昊寧也似乎並不怎樣在意,只是輕描淡寫地瞟她兩眼,反倒是陳耀笑著接道:「其實女孩子都差不多,我家的女性全都是禁菸主義者,就連我父親都經常說,他的心臟病是被我母親強制戒菸之後患上的。」
葉昊寧也跟著笑了笑,自然地轉了話題:「心臟搭橋算是小手術,你們不必太擔心,一會兒等楊教授來了,你可以和他討論一下具體細節。」
「說起這事,還真要多謝你和肖穎。其實我當初和肖穎提及的時候,也沒想到能這麼快就幫忙聯繫上最好的主刀醫師。」
被念到名字的當事人終於恍過神來,抬起頭看著正對話的二人,卻不免疑惑,以為自己剛剛聽錯了。
其實找楊教授的事陳耀並沒和她提起過,這完全是她的自作主張,當時在醫院探望陳伯伯的時候,只是聽說他要轉去醫大附屬做手術罷了。至於楊其山這個名字,也是後來閒談的時候偶爾說到的,她留了個心,便記住了。
她還沒想明白,那邊葉昊寧已經淡淡地開口說道:「不用客氣,也難得肖穎會為了她的朋友來找我辦事,這算是第一次,我倒覺得十分有意義。」
這回她可是聽得明明白白。這叫什麼話?當著陳耀的面,心裡不禁既尷尬又有些惱怒,偏偏說這話的那人仍是一派雲淡風輕的表情,那張臉半隱在淡淡的煙霧後頭,仿佛連眸中那份濃墨重彩的深黑也一起淡下去,愈加讓人捉摸不透。
她牽動嘴角,想要反駁,卻又似乎找不到恰當的語言,只好作罷。
可是陳耀看著葉昊寧的目光卻一動不動,只是很快便輕輕一笑:「肖穎讀書的時候就是這樣,不愛求人。所以,對此我也覺得很榮幸。」
葉昊寧沒再說什麼,伸手彈了彈菸灰,其實一支煙幾乎已經燃盡,他卻恍若未覺。
大包廂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只有茶几上的酒精燈還冒著幽藍的火焰,清澈通透的玻璃壺裡隱約能聽見熱水沸騰的聲音,咕嚕咕嚕……那些透明的氣泡爭先恐後地冒出來,又在瞬間破滅消失。
肖穎卻覺得這樣細小的聲音仿佛有點遙遠,竟似是來自於她的心底,只覺得一顆心也正被放在火上微微灼燒,這樣的時間凝滯著,讓人感到分外難熬。
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她不該多事。
葉昊寧說的對,心臟搭橋不算什麼大手術,並不一定需要全市最好的醫生來主刀。這樣勞師動眾的,甚至連某院士的關係都搭上了,結果卻好像是她在自討苦吃。
將現任丈夫與舊日戀人聚集在一起,再加上一個自己,倒真有點像夾心餅乾,又或者是漢堡三明治。
也許葉昊寧真的發現了什麼。因為他一向敏銳,雖然總是看似漫不經心,可是她知道,其實他的心思敏銳得可怕。
認識相處這麼外,從來都只有她看不透他,而自己在他眼中,卻仿佛一直都是透明的。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會常常惱羞成怒,畢竟被一個人看穿的滋味並不好受。
所以肖穎暗想,如果不是自己還沒從暈車的那股勁中緩過來,那便一定是葉昊寧今天反常了。
因為她竟然覺得他在進門之後的每一句話都別有深意。可是陳耀,對此卻仿佛毫無察覺,一路下來面色正常地與他對答如流。
或許就像葉昊寧曾經說的那樣,她是真的笨,才會將自己置於這樣的境地,進退不得,自找尷尬。
服務員半跪著將火調小了,移開玻璃壺,手法繁複而又熟練地逐一排開杯子清洗斟茶,過程極為講究。
肖穎盯著桌面,像是還在想著心事,又像是被對方熟悉而漂亮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那隻小小的玻璃茶杯被擺到面前時,她便下意識地伸手去拿。
服務員抬頭說了聲:「小心燙……」
卻已經來不及。
她的動作太快,又心神不寧,手指在半空中不經意一抖,那樣滾燙的茶水就立刻飛濺出來,一滴滴砸在皮膚上,獵獵生疼。
肖穎忍不住抽了口氣,噝噝呼痛,險些就要將杯子丟掉,但最終仍是咬牙忍了忍,飛快地將那僅剩的小半杯茶放回茶几上。
這才又皺著眉收回手來,可是還沒來得及看清手背上的紅痕,就聽見陳耀在旁邊沉著聲急急地問:「怎麼樣?是不是燙到了?」
她聽了卻不禁微微怔住。
原來他還是會焦急。
原來他還是關心她。
可是當初走的時候,他曾一字一句地說,肖穎,你不能總是這樣依賴我。他曾經那樣狠了心讓她一個人承擔此後所有的痛苦。
但是此刻,他卻又在擔心她,為了這樣的小事。
心中五味雜陳,分不清究竟是什麼滋味,她只是突然說不出話來。
然而就在下一刻,淡淡的陰影籠罩過來,那隻還僵在半空中的手便被人一把握住。對方的力道控制得剛剛好,不輕不重,指尖帶著一點涼。
方才泡茶的服務員早已經站起身,朝洗手間的方向指了指:「先用冷水沖一下吧。」又立刻轉身出門去找藥膏。
葉昊寧也不說話,高大的陰影幾乎將肖穎頭底的光線盡數遮住,他先看了看一旁仍舊傾著身子的陳耀,修長的手指巧妙地避過了那幾處被燙出微紅印記的地方,然後稍一用力,便把肖穎拉了起來。
肖穎只是隨著他的腳步一路往前走,腳下是軟綿厚實的地毯,他走得快,她跌跌撞撞了幾步才勉強跟上他的步伐。
沒有回頭,但分明覺得身後有兩道目光一直追著她。
她心中微慟,不自覺地收緊了手指,前頭那人若有所覺,只是用眼角的餘光瞥她一下,然後便面無表情地鬆了她的手,利落地替她推開洗手間的門板。
待到肖穎獨自走進去關了門,葉昊寧才慢悠悠地轉回到座位旁,卻不坐下,修長的身軀微倚在高高的靠背邊上。
他低眉,從煙盒裡拿了支煙出來,又似乎並沒有抽的打算,只是將它夾在指間,另一隻手把玩著打火機,一開一關,發出清脆而單調的聲響。
那道幽藍的火焰仿佛映到他的眼底深處,忽明忽滅,光亮轉瞬即逝。
過了半晌,他才突然很隨意地開口說:「這女人傻成這樣,你當初怎麼容忍得了?」他微微垂著眼眸,還在逕自玩著打火機,仿佛自言自語,但又分明是對在場的另一人在說話。
第三十七章
過了半晌,他才突然很隨意地開口說:「這女人傻成這樣,你當初怎麼容忍得了?」他微微垂著眼眸,還在逕自玩著打火機,仿佛自言自語,但又分明是對在場的另一人在說話。
陳耀完全沒料到他會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不免一怔,繼而才笑了笑,意味不明地反問:「那麼你呢?能這樣一直容忍下去麼?」
葉昊寧的姿勢沒變,只是在下一刻輕挑了唇角,盯住幽幽的火光,回以一個同樣意味不明的低笑。
沖了冷水,又抹了些服務員送過來的藥膏,手背上頓時清涼一片。肖穎稍作修整之後走出去,這才發現今天的主要客人楊其山教授已經到了,三個人正在席上寒暄交談,氣氛頗為融洽。
她走過去,葉昊寧介紹說:「這位是楊教授,這是我太太,肖穎。」
「你好,久仰大名。」她笑了笑,在葉昊寧身邊的空位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