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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2:09 作者: 晴空藍兮
葉昊寧多麼聰明的一個人,聽了之後卻只是不甚在意地微微揚眉,反問:「這與別人有什麼關係?」
她抿著唇看他,唇色有一點發白。
他又說:「我確實是在追求你。如果你願意,那麼從現在開始就做我的女朋友;可是如果不願意,我當然也不會勉強你,以後大家還是朋友。」語調竟是難得的正經。
他坐在她對面,隔著一張低矮的咖啡桌,桌上的一點燭火飄在水面上幽幽晃動,仿佛映進他的眼裡。那樣一雙漆黑的眼睛,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似乎有兩簇橙黃的火苗在隱隱跳動。
他極有耐心地等她回答,修長的手指十分安靜地置於桌沿,甚至連動都不曾動一下,可是最終她還是動了動泛白的嘴唇,聲音有點飄,又仿佛乾澀低啞,連自己都聽得不甚分明:「對不起。」她深深吸了口氣,說:「對不起,我不能答應。」
多麼的高姿態。面對著葉昊寧,她如此回答便猶如一個高高在上的施予者,正高傲地宣布著一個與他命運有關的決定。
她都覺得自己可笑,可是他卻仿佛不在意,一點都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說:「沒關係。」
後來肖穎回到家,連衣服都沒換便坐在電腦前,打開網頁,輸入地址。
那一串英文字母太過熟悉,其實收藏夾里也有,但她不願意,她只是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輸進去,然後按下回車鍵。
彈出來的博客頁面是深藍色的,以某處著名的雪山作為背景,所以頂部有一片耀眼明亮的白雪,仿佛飄浮在半空中的雲。
博客的名字是,「走過的路,行過的橋」,用的是十分周正的黑色楷體。
她拖動滑鼠,慢慢往下翻,有文字,有照片,記錄著主人的遊歷和心情,甚至還有一些日常生活的小事。
屋裡沒有開燈,只有電腦屏幕的螢光毫無顧忌地扑打在臉上,她覺得刺眼,所以眯起眼睛,可卻還是感到痛。似乎正有某種刺痛,漸漸從眼睛一直傳到身體裡,並沿著四肢百骸一直通向心臟,擊得她微微發昏。
隔著重洋,她終究只能用這種方式去觸摸他的生活。
他,陳耀,那個白衣勝雪的俊朗男人,現在真的應該已經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了吧,那麼,他有沒有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他有沒有愛過她?
雖說以後還是普通朋友,但自從那天過後,肖穎就沒有再見過葉昊寧。他好像又成了大忙人,憑空消失了,而她則回歸原來平靜而平凡的生活,仿佛從沒認識過他。
其實並非完全沒有想念,可是有時候不經意地想起來,她才發現自己明明對他的神態和習慣已經如此熟悉,卻不知為何總會突然忘記他的臉,任憑苦思冥想,仍舊記不起他的長相。
倒是葉昊寧的幾個朋友,肖穎曾分別在不同場合撞見過。
有一回是商務宴席,剛出酒店恰好看見張斌迎面走過來,一身休閒西裝風流倜儻的樣子,見到她微微一訝,隨即揚手打招呼:「嘿!好久不見。」
是挺久了,大概三四個月。
客人們喝得步伐不穩滿臉通紅,已經由經理陪著率先走向停車場,她站定步子微笑。
張斌像是不清楚她與葉昊寧之間的事,只是說:「最近都在忙什麼呢?跟那些人應酬有什麼意思?有空倒不如跟著我們,大家一塊兒開車出去玩。」
她愁眉苦臉:「我一個小打工的,沒錢又沒閒,老闆有令哪敢不從。你當我真愛出來應酬似的。」
他哈哈大笑:「做老闆也未必好吧。你看像葉昊寧那樣,這幾個月一直在出差,忙得四腳朝天的,其他的事什麼也顧不上。」他突然湊近一些,眨眨眼睛沖她笑:「你說對吧?」
他竟然以為她會有怨言?肖穎簡直哭笑不得,卻又想起剛才那個形容詞,忍了又忍,終於還是笑出聲來。
「你這人可真奇怪。開心什麼?」
「四腳朝天。」她肩膀微顫,眼睛裡都是閃亮的笑意,「我覺得不太可能吧,像他那樣的人。」都怪過去動畫看得太多,導致想像力豐富。她不禁想,像葉昊寧那樣優雅的人,配上這四個字,該是多麼惡搞可笑。
張斌說:「我可沒誇張。你是沒見過,他工作起來那真是不要命,小半個月前還在上海累到胃出血掛吊瓶呢。」
她一驚,連忙問:「這麼嚴重?」
「可不是!」他看了看手錶,「哎,下周二我生日,要不你也來參加吧。老地方,晚上七點。我現在有事,先走了啊。」
肖穎愣在原地,輕輕咬著唇,其實還有好多話沒問呢,結果這人就這麼瀟灑地揮揮走匆匆走掉了。
其實後來她猶豫過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可最終還是作罷,因為聽張斌的語氣,應該沒什麼事。
結果到了星期二晚上,她以為葉昊寧還在外地出差,誰知他卻比她還早抵達酒店的包廂。
那晚參加生日宴的人基本都是熟面孔,屬於小範圍聚會,人不多,但酒喝掉不少,最後還有人提議要去KTV繼續喝。
一群人在酒店外等司機開車來,肖穎說:「我就不去了,明天還要早起。」
壽星公已經喝得有七八分醉,見她這樣,於是當眾連名帶姓地叫:「葉昊寧,你說說,哥們兒生日,她這樣掃興怎麼行!」
一時間眾人紛紛應和,肖穎卻只能尷尬地笑,明明是她掃興,關葉昊寧什麼事?!倒像是他管教無方似的。
站在一旁的那人垂眸瞥她一眼,掐了煙淡淡地說:「你們玩你們的去,我們得先走了。我這一趟回來也待不了幾天,下次再一起出來聚聚。」說著修長的手臂一伸,輕輕攬住她的肩。
肖穎不由得一僵,卻見他整個人都貼到近前,微微俯首在耳邊低語:「想走的話就配合一下。嗯?」聲音極輕,語氣慵懶,呼吸里還有明顯的酒氣,盡數噴在她的頸邊,如同無數片羽毛刷過,輕癢難耐。
這擺明就是變相的威脅嘛。她咬咬牙,卻還是仰面朝他微微一笑:「嗯。」
最後張斌到底還是同意放他們離開,臨了不忘曖昧地笑笑,口齒不清地說:「珍惜……短暫的好時光啊,拜拜。」
她狐疑,不解地回頭看了看,卻似乎聽見葉昊寧在旁邊低笑了一聲,然後便這樣被他擁著,一直走到車裡。
原來今天並不是他開車,兩人一同坐進后座,司機已經將隔板升起來。
她問:「剛才張斌為什麼要那樣說?」總覺得怪怪的,可又說不上原因。
「因為他善解人意。」葉昊寧靠在一旁閉目養神,聲音很低。
她又借著路邊的燈光打量了他一會兒,有點遲疑:「聽說,你前陣子住院了?」
他過了一下才微微睜開眼睛睨她,「是又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她臉色嚴肅:「那就要多注意休息,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停了停,又說:「還有,不是胃出血嗎?晚上本來不應該喝酒的,更不應該喝那麼多。」
他卻不說話,只是側過頭看她,臉上的神情似乎仍是閒散的,可是眼睛裡有深深淺淺的光,仿佛在緩慢地流動。
她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半晌之後終於忍不住,語氣偽惡地開口:「幹嘛?我臉上長花了?」其實從小就這樣,只要是緊張尷尬的時候,便會越發的張牙舞爪。
誰知他卻一言不發,只是忽然將頭低了下來,恰好枕在她的肩上,同時迅速伸手按住她的手臂:「別動……」聲音仿佛低弱,「讓我靠一會兒,累。」
她心中驀地莫名一緊,僵著身子便真的一時沒有動彈。
因為挨在一起,那樣近,所以仿佛真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輕淺而微微急促。她不自覺地低聲問:「哪裡不舒服嗎?」
「頭暈。」
「是喝了酒的緣故?」
「唔……」應得越發含糊。
他的手還握著她的手臂,她這才發現他的掌心溫度異常低涼,於是完全打消了掙脫的念頭,就這樣任由他一直靠著。
車內如此靜謐,窗外的夜景勻速向後倒退,高樓大廈,過往行人,以及路邊仿佛連成一線的光河。
肖穎忽然有一種錯覺,仿佛時間也就這樣在眼前刷刷地流走了,一同帶走的,還有那些曾經以為美好的東西,和那些忘不了的記憶。它們通通都被留在了身後,想要尋找,就只能不斷地回過頭,可終究卻還是免不了漸行漸遠。
又或許有一天,就連回望的目光都無法再追及。
好一會兒,就在她以為葉昊寧已經睡著了的時候,卻聽見頸邊再度傳來低低的聲音:「還是不是朋友啊?明知我生病住院了,怎麼也不打個電話慰問一下。」
她一時語塞,半天才辯解:「我知道的時候你都已經好了。再說,打不打電話也沒什麼區別,我又不是醫生。」
因為有輕微的溫熱氣息突然拂過頸側,所以她知道他在無聲低笑,果真很快便聽見他說:「第一次發現你居然這樣薄情。」似乎感慨,又似乎只是調侃,然後又接著說:「打與不打,差別大著呢。如果你稍微關心一下,說不定我好得更快。」
她幾乎語塞,半晌才嘆氣:「這個假設不成立。剛才說過了,我知道的時候你早就出院了。」
「那就是心意問題。」
她終於狠狠吸了口氣:「你不是頭暈麼,怎麼還這麼多話?裝的吧,又想耍我,快起來!」
他卻一動不動,只是繼續低低地說,「……沒耍你,真暈得厲害。我先睡會兒,到了叫我。」臨睡前還不忘吩咐:「別亂動,現在這個姿勢正好……」
也許真是篤定了她的善良,所以才會這樣坦然地欺壓她。肖穎簡直無語氣結,如今自己的肩膀倒真成了他的枕頭,偏偏她確實不敢亂動,後來甚至還悄悄地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葉昊寧似乎真的睡熟了,一路上再無聲息。
直到車子在樓下停穩,肖穎猶豫了一下,才輕輕拍他:「起來吧,我該上去了。」
他皺了皺眉,低低「嗯」了一聲,可接下來卻沒任何動靜,仍舊安穩地枕在她的肩頭。
她幾乎哭笑不得:「葉大少爺,我的人道主義關懷已經發揮到極致了,您還想怎麼樣?」
「你用什麼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