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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0:17 作者: 梁仝
雙手抱臂的顧岐安抬腿就給他膝窩一腳,「你賤不賤!」
「你他媽要死啊,腿不要就趕緊鋸了!」這世上也只有他敢如此踹趙聿生了。後者氣得心底毒咒起來,狗東西活該下地獄吧!一點不如意就遷怒別人,誰慣得你?老子才不高興伺候。
轉念,又忍不住兄弟情與惻隱心,想到顧岐安近來確實過得不痛快,事事添堵,怎麼著,他也委實不該落井下石。「你要當真不樂意她與別的男人眉來眼去,光在這吃乾醋也不是個生意經。」
「誰說我不樂意了?」
「嗯,嘴硬!繼續嘴硬。」趙聿生冷嗤出聲,說他們夫妻倆一模一樣,都是八十斤的煙杆,勁在嘴巴上。
顧岐安隱忍不發作。那端,抽著煙的梁昭像朵花綻在纏綿煙霧裡,明眸紅唇,黑色茶歇裙,迷人醒目極了。
他突然心臟一層層剝落般地患得患失。人為什麼會感到氣餒?往往就因為事實的發展超出或偏離他/她的掌控。譬如他當初同意離婚是以進為退、是欲擒故縱,也是真切地考量過,與其將她綁架在圍城裡,不如放她自由,放彼此剔開婚姻的套子重新審視這段關係。
兩個多月的時間,顧岐安覺得,她總該「重啟」了吧。她明明是個聰明女人,明白如何選才利益最大化,明白好好生活比什麼都要緊。
偏偏今日一見她並沒有。
此刻,他甚至所有劣根性與黑暗面齊齊上頭,想當頭棒喝她:
所以你急吼吼與我離婚就是為了跟這個老東西再續前緣?!
智商稅一次足矣,來回跳火坑你特麼沒腦子吧!
趙聿生體恤得不錯,顧岐安心情確實不大顯好。
十幾天前,老大攜妻帶子回來了。這原該是一樁好事,偏偏闔家宴上,老爺子把遺產分配一事搬上檯面來,而顧父偏頗得極為明顯。
因為老大在國外做的貿易,生意甚至拓到了南非與歐洲市場。
顧父自然利益至上,幾處產業股份,他巴不得全送給老大。
這無疑是個荒誕不經的決定。
顧岐安不依。饒是三十幾年來,他在父親眼裡的形象是不肖也是不進取。可關鍵時刻他也得為自己爭取些什麼。
一家人在席面上爭較起來。
歇在二樓換透析液的丁教授聽到動靜趕忙下樓,結果飛來橫禍,腳一踩空跌了下去。顧岐安聞聲衝過去的時候,人已經滾到平地了。真絲雙縐的素白旗袍,被瘺口裡汩汩漏出的透析液洇得腌臢不堪。
混亂里上前的人皆因這髒兮兮的景象勸退了,包括顧父。
只有顧岐安,抱起她斷喝一聲,「愣著幹嘛?叫救護車啊!」
所幸無大礙。只是她暫且還不能出院,精神也像一蹶不振起來,回回見到老二都說些胡話。
僅僅一次難得地清醒,抓著老二的手說:
「你總得從媽媽的前車之鑑里反省出什麼來。對處也好,錯處也好。這大約也是我活在這世上僅存的一點價值。」
那樣灰白淒迷的丁教授,倒叫顧岐安頃刻間想起兩句話來,原著也是母親教他讀的:
她是一個無戲可演的繁漪,仿佛《雷雨》里的雨始終沒有下來(1);
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是「桃花扇」,撞破了頭,血濺到扇子上。就這上面略加點染成為一支桃花(2)。
當晚顧岐安從病房出來,披披夜風裡簌落著桃花。
他抽著煙,久久於門樓下駐足不動。
*
宴席散場,梁昭與旁餘三兩同事隨顧錚的車子走。
車上大路,到第三個紅綠燈。
副駕上的顧錚突然叩叩車窗,喊后座上拿外套蓋臉醒酒的梁昭,看後視鏡。
那倒霉催的奔馳跟了他們一路了。
第49章 -49- 藥
車子發動前, 顧岐安就無比托大地叮囑過小錢。
不是「開穩些」或「開快些」,而是「跟緊些」。
跟緊?跟前面那輛?好傢夥啊……
小錢心道這祖宗怕不是有病,想一出是一出。
豈料喝醉的祖宗會讀心。他來的時候是個艷陽天, 所以戴了副墨鏡。聞言就食指穿入樁頭處,把鏡架整個打跌下來, 眼神能殺人,
「你嗓子裡害了疔還是怎麼著,有什麼話不敢大點說?」
有何不敢?
僕人眼裡無英雄。小錢說心裡話,「您聽我句勸,追車到底不是辦法。憑太太那個性子, 吃軟不吃硬……」
「少特麼廢話!」
……
眼下, 再過半條路到小區門口。原本歪靠歇酒的顧岐安終於豁眼來, 重新盯著前方車子的尾燈, 留神一切可能的突發狀況。
殊不知那廂,發現被尾隨的梁昭即刻翻腕看表,九點缺一刻,應該還有人在加班,「顧總,麻煩你送我去趟公司, 我突然想起有些重要文件忘了拿。」
顧錚:「你認真的?現在?」
「非常特別以及極其認真。」
原先搭車的幾位同事都已下車, 就著無外人,顧錚與她半真半假地戲言起來,「那麼,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在我和他之間,下意識且趨利性地擇了我?」
他側回首來看梁昭。行車光影變幻里,二人似有若無地對視, 在考量,更在試探。
二顧最大的共性,無外乎他們都深知她是個聰明女人。從來明於事理並善於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