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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0:17 作者: 梁仝
就像那「牌位」,從來不是立給亡人,而是慰藉他的。
這般如此,梁昭心下就訇然一聲,悲從中來。她恨自己毫無立場、鑽牛角尖,徹頭徹尾像個背景丑角。
「眼珠子掉哪了?我給你找回來安回去。」
她無端發起呆來,顧岐安出聲喚醒她。語調很輕,像鵝絨毛跌在眉心,梁昭抬眼匯他,「顧先生知道我們已經離婚了嘛?這樣說話是不是缺點分寸?」
「缺分寸?」顧岐安垂眸望她,停頓幾秒,從反問到找茬,「我懂了。所以在梁小姐心裡,前夫說句玩笑比借外套給她披還欠規矩。」
「你!」
「我什麼?」
「莫名其妙!」
看吧,他就是能輕易惹毛她,無論有意無意。梁昭片刻也不想待,豈料才向前就被他截了下來,顧岐安手裡攥著那帕巾,難得挽尊的口吻,讓她先用著,「一言不合就跑,你差我多少錢啊?」
「拿回去,我不要。」
「用罷,」有人兀自笑了聲,「總歸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要是你,不用白不用。」
梁昭勉為其難地接過,「那你都這麼說了,我是不是不必還了?」
「看把你美得,天底下哪那麼便宜的差事。禮物送出去就不存在收回的道理,否則該多沒品。」說罷,顧岐安向小囡找認同感,一彈舌,問她也逗她,是吧?
明明是好輕佻的動作,眼前人做起來卻不討厭。反倒一副公子閒情的派頭,且他氣度更沉澱些了,兩邊鬢角又鏟得乾淨利落。
總之,比從前中看。
可惜長了張嘴,出口的話和從前一樣不中聽,
「不信你問她。乳臭小兒都明白的道理,她老爹把什麼送出去,又收不回來,於是乎便有了她。」
梁昭簡直沒耳聽,「我走了。失陪。」她即刻走開,也把帕巾扔還給他。
一溜煙地回到酒桌邊上,回到同事堆里。好沒出息,她在心裡啐自己,何苦狼狽成這番模樣?不過是離異罷了,「二刷」的她到底該有經驗且沉著的,結果呢,不僅不進步還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事實證明,舊人與舊人也是有差的。她重逢顧錚能做到不卑不亢、冷眼以待;重逢顧岐安,說她外強中乾也好過剛易折也罷,偏生就是會怯。
桌上布著些乾濕果和茶點。梁昭機械性地囫圇個地將它們往嘴裡咽,也不咀嚼,飽腹感總能代償些什麼,比如回憶里空虛的血窟窿。
唯有這樣,她才不消去想那日在醫院目睹的場景。更不消去想,她始終沒告訴顧岐安,其實第二胎才算是壓垮一切的最後稻草。
在這段婚姻里,他們是如此不投契,以至於無法默契地共同應對任何難關。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離婚並未特赦她。
許多事情你不想過去,它就永遠有禁錮你的爪牙。哪怕逃去天涯海角,也是愛恨恢恢。
忽而,顧錚坐到她邊上,「你才從餓牢里放出來的,冷餐會沒吃飽?」
梁昭即刻推開餐盤,「這兩天本來就沒吃什麼。」
「也是。英國佬難伺候,動輒就開會開會,辛苦你了。」他們最近在跟蹤一個跨國公司的品牌增長項目。對方大本營在英國,大事小事都熱衷開會,甚至你坐在電腦前,耳機都不得摘,沒準下一秒遠程連線又來了。
「何談辛苦?為了錢,一切都是值得的。」
顧錚:「我仿佛看到當初的做題家,搖身一變成為今天業界內卷的第一競爭力。你知道他們茶餘飯後怎麼聊你?說你早晚會離職。」
「哈?」
「聰明的雀兒,長大了羽翼豐了,籠子或屏風就關不住她了。」
梁昭反感這個形容,「你知道嗎?當一個男人越薄情與殘酷,就越愛將女人比作鳥,比作家雀家畜類的存在。」
「你想多了。」顧錚說她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太多,「有那個功夫倒是多多反省下自己,好端端地活成個李莫愁再世,面對所有男人,都悲觀厭世甚至陰陽怪氣。」
他來前才聽說,梁昭懟哭了一名男實習生,理由只是對方喊她大姐。
顧錚坦白,「還是過去的你更可愛些。」
「那是自然。否則也不足以迷得顧總神魂顛倒,犯原則性錯誤也無所謂。」梁昭一邊斜乜他一邊掏出根煙來,不無風情地點上,眼神邪且嫵媚。
「那都過去多久的事了,梁昭。」
「怎麼?只興你做我的裙下之臣,不興我憶當年地提一提?」
有意思。小狐狸真真一刻可恨又一刻可愛,顧錚胳膊搭上她椅背來湊近她,「那麼,當年也可以變為今年。只要你想。」
只要你想。顧錚倚酒三分醉,「我們完全能夠重新開始。拋卻之前全部的是是非非,我能給到你的,無論職場還是生活保障,相信也比其他任何人都多。」
「顧總,同樣的問題我不回答第二遍。」
顧錚恍若未聞地看著她,「你總會回答的。來日方長。」
*
老趙來領回囡囡的時候,就看到顧某人心不在焉地,視線頻頻游離的盡頭:
梁小姐與那狗賊並坐,咬耳朵交談,狎熟得全不像樣子。
而有人的臉已然快臭成那隻網紅緬甸貓了。
趙聿生趕忙把女兒抱走,「乖乖!讓我來看看,是不是你拉臭臭到叔叔腿上了,要不然他怎麼一臉子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