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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0:17 作者: 梁仝
「我還不曉得,這錢借出去就沒得回來。你當別人都傻,好欺負,房子蓋不起就別蓋!」
給舅母氣得發抖,「嗯吶,我說不過你。不借就不借, 張口罵人可還行?等哪天敗了時我看你還翹不翹尾巴!」
這下倒好, 昭昭這事可給對方找著由頭煞性子了。
多年不走動的人破天荒來電,張口就唱起衰,「那麼好的姑爺,那樣的人家,你也不幫昭昭勒緊了。小兩口有什麼不如意磨合不來的?動不動離婚。可惜你家的姑娘,才三十就得了兩張離婚證……日後還得了?」
梁瑛在這頭拍案而起,「我家姑娘的事, 由不得你說三道四!婚能結為什麼不能離?她就是再離個幾回也強過你家沒名堂的啃老兒!」
「狠話誰不會呀?」舅母最最能鑽研人性里的市儈一面,「你倒是捫心問問,當真樂得姑娘離婚?當真沒一秒計算過離了好姑爺能少占多少便利?得了吧!那再好的人,轉手個幾回也沒後程了……」
「滾!」梁瑛火得直接摜了手機,好半天喘不過氣來。她覺得心梗,替姑娘梗,也怨艾姑爺真真不像話。
她到底是個俗人,是最最中國式的母親,看女兒吃癟也唯有遷怒姑爺的辦法,拿別人當出口宣洩。很少會想自己親生的寶貝能出問題。
這檔口就是假設梁昭殺人放火,梁瑛也得說,指定是那人有毛病!我姑娘好得很……
接連幾天,梁瑛都在死局裡來回打轉。越想,越提不起勁去挽救這段婚姻。她忽而頓悟了,離婚沒什麼不光彩的,不過和結婚一樣,是足夠公平的保障與擇選。
與其親手把女兒扔回火坑裡,還不如一刀兩斷。
人啊,是良人的時候處處好,不良人的時候處處不對!
梁昭倒是沒多上心這些惡言惡語。更確切地說,是沒空。
臨近畢業季,公司人事變動大。加上他們組在案的幾個case甲方都不同城,遍布各地,這幾日在天上飛的時間遠比地上多。
頻繁出差以及熬夜,梁昭身子竟也無妨,且精神更躍躍了。每天都續航值拉滿。
她不禁同Miranda感慨,「終於明白你選這種活法的原因。搞事業才能真正充實人生。」
後者且笑,「你不是真心嚮往的。總有一天你會厭倦。」
「為什麼?」
Miranda說不清。只說她一直認為梁昭像鳥,
「那種飛呀飛呀,飛再遠,遲早也會落腳停棲的鳥。」
連軸轉收梢那天,梁昭乘飛機回上海,抵達已經夜裡十點多了,末班地鐵的時間。
她靠著椅背昏昏欲睡之際,對面有位婦人懷裡的孩子忽地哭鬧起來,好大聲,好刺耳,哄也哄不停。
梁昭見狀並不嫌吵,反倒一股感想油然而生:
這孩子哭出了所有世間的苦,成年人不敢放聲悲哭的苦。
*
沒幾日,她聯繫搬家公司,去家裡打包東西帶走。
即便顧岐安口口聲聲,這處房產盡數留給她。
這段時間,二人偶爾聯絡,也是公事公辦的疏離口吻。話題就是一對即將離婚夫妻最最稀鬆平常的章程,交割財產、安撫兩家父母、擇日處理手續等。好在他們沒糾葛什麼孩子寵物。
因為冰冷冷的死物好瓜分,活生生就另說了。
顧岐安表現尚可,他的家教與尊嚴也不允許他做個背信棄義的人。
只一點,梁昭極為不滿,他總在拖沓去民政局的日子。
要說他存心延誤吧,也不盡然。理由都充分鐵證極了,說他這陣子不停有準碩士生找來,想提前預熱導師與方向,推無可推,「總不能冷水澆人家十年寒窗一腔熱血。」
再就是他也要出差。有各大醫院開設的座談會診要出席,友院突破型手術要觀摩,以及各種戚友直間接人情的加塞。種種堆積起來的大小事體。
家裡更不得閒。老爺子不中用就相當於半個天塌了,在把老大鼓搗回來之前,「也只有我來坐鎮。」
梁昭懶得聽他掰扯,「你說這些又和我何干?我只想離婚,上民政局,簽字,總不能幾個小時吃飯歇午覺的空檔都抽不出來。」
「還有,」她全不給他插話的契機,「麻煩你轉告丁教授,別再同我費口舌了。」
她已經接連三番,在下班後被丁教授截胡。
可憐天下父母心,也何苦讀書人的體面,丁教授又送補品又是燉湯的,嘴上卻很端持,沒一句死乞白賴求兒媳回頭的。
但句句暗藏功與名。
顧岐安這才一滯,聽起來像蹙眉的語氣,「她去找過你?」
「豈止找過,就差住在我們公司樓下了。」和高知分子打交道極累,說話雲山霧罩地,梁昭頭都大,「其實我很奇怪,為什麼當事人都放下了,你母親會這般偏執?」
對面沉默幾秒後,「什麼當事人放下了?」
「算了。」
那次通話依舊不歡而散收場。且他們每回溝通都是梁昭先掛斷,無情也無禮。
她清楚自己這樣不好、不對,乃至無理取鬧,是個人都不能忍的地步。可偏偏抑制不住,她本心是軟的,只有極端自私地撒潑,才硬得起來。
於是乎,這日得空,她只好自行跑回家收拾東西。
開門的時候發現沒鎖,梁昭還以為陶媽在家,不甚在意就進去了。動作也快到風捲殘雲一般,進書房綑紮書籍,才後知後覺,她往這個家注入的心血何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