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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0:17 作者: 梁仝
「為什麼不讓?誰捅出來的禍事就該誰買帳!婚沒離成你就急著老死不相往來了,離的時候還得了?你處處都吃虧!等著瞧吧,人家甩手掌柜求之不得呢!」
「我又為什麼要去管吃不吃虧的事?」梁昭累得有氣無力,「媽,就是離婚而已,日子過不下去了而已。提也是我主動提的,回頭分起家來,你覺得顧岐安那個脾性自尊還會多虧待我?」即便她無所謂,哪怕是淨身出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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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包離家那天,他們沒把這件事搬出來詳談。彼此都想給對方一個冷靜周期,畢竟都知道,離婚一詞可以隨口提隨口放,它多多少少有意氣的成分。
好像逆反期小孩策反父母的話術,動不動就以死相逼那樣。
可是梁昭是很決絕的。日子走到死路了,你不回頭又何以為生?這不是鬧脾氣,她不會等翻篇了再回去咽那口夾生飯,如同原地打轉,在猜忌里苟存。
她過不去孩子這關,更過不去顧岐安心裡的亡人未亡人這關。
所以,緩衝過後的梁昭反倒更狠絕了。她主動聯繫顧岐安,聲明她已著手在找律師,「你也儘快安排罷。有什麼條件與糾紛由律師做媒介溝通,對彼此也公平些。談好了,回頭抽空見面簽協議,不見也行……
當然得等我把孩子先處理掉。」
她用了「處理」一詞,很薄情乃至冷血的兩個字。梁昭不知道,她就是下意識脫口而出的。
顧岐安反問她,「處理?孩子是什麼麻煩毛病嗎?」
「不是。」充其量只是個導.火.索,引爆他們一直自欺欺人的雷區。
梁昭坦白,「或許你能做到事情過去了就天下太平,在你的理解里,夫妻大抵也該和你父母一樣,為了孩子、兩家體面,僥倖地求全下去。可是我不這樣想。
平心而論,這陣子你待我很好,我也不無動心過。甚至不知道是什麼瞬間、什麼細節叫我動心的。」
只是很矯情地設想過天長地久,「然而,這份動心總會伴隨著不安。因為我經歷過,從前和顧錚就是這樣忽上忽下反反覆覆。直到某天,他讓我徹底領會到,許多事情當斷不斷,就會自食惡果。」
那頭,有滑開火機抽菸吐納的動靜。顧岐安口吻很疲憊,連熬幾個大夜的緣故。
談論鑽進了牛角尖,他也只有問她,「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是的。你一味地控訴不滿與不如意,又始終不說清楚訴求是什麼,誰能參透你?
仿佛超綱解題那般,處處無從下手。
梁昭:「這個問題不重要了。」
「所以你鐵了心要離?」
顧岐安沒有再等她回應,只說孩子與病情的事,他次日會陪她上醫院,「我也溝通了院裡最有資歷的婦科專家……」
「不需要、」
「梁昭!」某人語氣一重,卻是在示弱,「你別感性用事了好不好?無論如何身體第一位,和離婚與否不搭嘎。換言之,當真要離,直到在協議上簽字前我都有權過問你!」
「你的過問就是把我不想要的強加給我……包括不管我意願就耍手段讓我受孕?你明明知道我一向在吃藥,明知道我心理上沒準備好,明知道我處在事業上升期……顧岐安,你為什麼說一套做一套?」
其實他們都是論心不論跡的人,從來如此。才會磨合得這般困難,以至於無解。
聽清對面沉重的呼吸,梁昭才發現,顧岐安喝酒了。他微微醺地答她,「因為饒是我發現你一直偷偷避孕,也摸不透你的動機是什麼,又為何要隱瞞我。」
唯有直線思維:她這樣做就是在抗拒他,身與心俱是。
有心無口的行為,也只能用有心無口的手段來對付。
走到今天這番局面,二人無疑都有責任。
罷了。如果說顧岐安生平頭一次有不思進取的念頭,那便是此刻,「律師我會找的,但只是找來擬協議。談不上維權或其他,我會淨身出戶,房子包括裡面的樁樁件件,悉數留給你。」
說完就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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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們就鮮少聯絡近乎斷聯。直到今天,直到梁昭勇敢地站在媽媽面前,告訴她,抱歉又辜負你一回,「我這人大概是不配結婚的命。」
今時今日,梁瑛才後悔把孩子教得太強勢倔犟有多不該。好事也好壞事也罷,統統由著自己。
像口井裡的蝸牛,悶頭慢慢爬,爬出來了,她才會找你。她只想讓你看結果。
梁女士一時心疼不已,「很疼吧?」她問姑娘。為人母才能共情,身上剝下一塊肉是什麼感受,無論那肉死或生。
梁昭搖搖頭,「好累,我只想睡一覺。」
「早該讓她回房歇歇了!」外婆拍大腿,也拄著拐杖爬起身,要送昭昭回屋。讓女兒哪涼快哪待著去,「你呀,一個霹靂就落雨的性子。我是你,親生姑娘還罵得出口?你有這個勁何不教訓小顧去!」
梁瑛不服,「關心則亂!不是我親生的才享不到我罵。您也別急,早晚要會會他的!難道我怕他不成?」
老太太難掩好笑,沉默無話。她突然領會了昭昭為何養成如今這個性子。
父母是藤子,兒女就是瓜果。
互為倒數,互為始終。
祖孫二人回房間去,梁瑛也無心招待老傅,溫和送客的嘴臉,說難為情叫你看了宗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