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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0:17 作者: 梁仝
話沒說完,身邊人就搶白,「交給我?你很放心?正好清明快到了,回頭我把這話轉告給岳丈大人聽聽,問他答不答應。」
遞出的手懸空著,顧岐安遲遲不接,顧錚倒也沒所謂地收回。
他長相不算顯老,饒是年已四十,面相比真實年紀會扣個四五歲,常年健身保養的緣故。穿扮是很中規中矩的精英look,手錶及袖扣,越低調,實則越價格不菲。
談吐舉止也是,因為長久浸淫在生意場,越平越靜水流深。
總之,二者俱不是省油的燈。
梁昭不肯他們多纏鬥,側過頭去,低聲問某人,「你吃錯藥了?能不能別在這檔口添亂!鬧大了,在你家親戚跟前難堪的還不是我?」二婚原不可恥,但擱在顧家那宗祠般的氛圍里,就另說。
她幾乎哄一般的口吻,推搡顧岐安,「回去罷,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豈料顧岐安不依,反叫她先走,他要好好會會顧錚呢。
說是會會,其實禮數極為地怠慢刻薄。某人抽出一支煙徑直點著,也不管對方抽不抽,再把煙捉在手裡,使喚門童過來,「你上車,領顧先生的司機繞繞,看這附近還有沒有停車位。」
「不必了,」顧錚推辭,「不必勞煩,我略站站就走。」
「那不好吧?」
「好與不好,顧某自有考量。相信顧先生也是。」
二人視線交換,彼此心照不宣。
早春天,草長多蚊蚋。梁昭只一身瘦單單的日系敞版風衣,露腿,架不住蚊蟲叮咬,雙腿動來動去,顧岐安看在眼裡,就問顧錚能否移步說話。
移到一處空地。四周是枯山水的園林設計,鄰河還有一座水車,在潺潺水聲里,嘔啞運作著。
不遠處是一片清幽幽竹林。林中不住地囀著鳥鳴聲,映襯那戲台里娓娓的戲腔,景致愜意也悠然。
顧錚看到的,卻是這園林背後主人的家大業大。他給建築公司做過顧問,經驗看來,粗略估價,這地段這景觀能值不少錢。
無論男女,分開後見對方過得比和自己相處時還好,這無疑會叫人挫敗。
他無端提起,「聽聞梁小姐在跟顧先生談婚嫁之前,出過一場車禍。似乎挺嚴重,術後為了療養還停工了大半年。」
顧岐安:「顧總這是處江湖之遠還不忘心系下屬,時時刻刻關切她的動向。」
「錯了,」顧錚側首看他,「我關切的不是下屬。而是盡一個前夫的本分,來關切前妻。畢竟都說散買賣不散交情,換作婚姻就更是了。」
言談間,那廂趙聿生也悠閒跑來觀戰,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抱著才彌月的小囡站在邊上。男人只會比女人更懂男人,尤其他們還是兄弟,趙某人才不急拉架,心上反倒鼓搗:撕吧,越響越好。
他眼瞧著梁小姐尷尬,就把小囡送她懷裡,「你急了?」他問她。
梁昭搖頭,小心地接過襁褓,奶娃娃腦袋毛茸茸地,此刻剛哺完乳睡著了。梁昭永遠羨慕這個年紀的小孩,在父母庇護之下,不蒙風雨、不諳人世之險,她心頭莫名一陣柔軟,「我有什麼好急的,男人搶食永遠這副德性,見怪不怪了。興許心裡才沒多愛,只是一定要搶,因為勝負欲強,到手了沒準一嘗就無趣了。有趣的是那個爭來搶去的過程。」
趙聿生不置可否,片刻,只自說自話,「你必然聽過一個詞。」
「什麼詞?」
「懷抱琵琶半遮面。從趙某的角度理解,這詞與心如古井是反義。一個人如果心裡毫無想法,就會無欲則剛,哪還管你這這那那,相反,他越是關心你,越遮掩、繞著彎地耍弄小心機,面上有多不在乎,心裡就有多露怯。」
梁昭掂掂小囡,「趙先生說的我理解。但問題是,我不認為顧岐安是這樣。」
「為什麼?」
她沒有正面答覆,只是反問,「一個人心裡能同時愛兩個人嘛?」
趙聿生輕笑,「你不如直接去問他?」
出於旁觀者共情,他點撥梁昭,「不管是婚姻,還是戀愛,永遠別想從旁人視角去了解和考量你的另一半。因為面對他/她的人,終歸是你自己。
你有眼睛,有嘴巴,有耳朵,何不自行去看去問去聽?」
那端,七兜八繞地,顧錚終於道明來意,說原本就是順路送送梁昭,與人方便罷了,「但看這個架勢,顧先生想必是誤會了什麼。」
「我不會誤會自己的妻子。」
「那就是誤會我咯?」
「畢竟柿子好端端地結在樹上,總有路人賊心不死。」
說到這,兩廂才各自轉身來,交鋒對視。一個悠閒自得一個老謀深算。
梁昭如何也料想不到今朝這番局面。她一點爽感沒有,反而侷促極了,也不由設想,倘若秦豫健在的話,她們會這樣對峙嘛?
把上段感情拖泥帶水地牽扯到這段,很懊糟很糟心。
最後還是顧錚先休戰,他告辭,但不忘警醒某人什麼,「我接下來的話顧先生或許不愛聽,可它卻是不爭的事實。那就是你今天喜歡的梁昭的方方面面,優秀也好獨立也罷,連帶她哪怕一人生活也衣食無憂的經濟水準,無一不是承蒙於我。顧岐安,你記住,沒有我顧錚,就沒有今天的梁昭。」說話人咄咄逼到顧岐安身前,勝者的姿態,冷冽又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