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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0:17 作者: 梁仝
顧某人就知道他有下文,不急著搶白,只揭開盞蓋刮刮杯沿,正欲喝,便聽他賤兮兮補刀,「女兒『借』給你們,不急著還。你們盡力就行。這種事嘛,一看緣分,二看那什麼的質量。」
「去你大爺的!」
二人玩笑起來也沒個講究,彼此都不吃心。倒是趙聿生先察覺異樣,問顧,「話說回來,梁小姐呢?」這麼重要的場合,快開席了她還沒到。
顧岐安只靜靜品茶,一時無話。
台子上海青長衫的老先生正巧唱道:
說賢妻呀,我有數言要將你勸,未曉賢妻你依不依。
我勸你麼時式鮮花休插戴,
在家中何必換新衣……
想你閒來休要在門前立,就是見人豈可笑微微?
你是無心他有意。
豈不要被人談笑在背後批?
想卑人偶在茶坊坐,見幾個浮頭在談論你……
唱詞淹沒進掌聲,一直凝神聽戲的人才像是回過神來,驢唇不對馬嘴,也破天荒請教起趙聿生,「你和溫小姐從前是上下屬關係,又有隔代宿仇……」
「趙太太。」趙糾正稱謂。
「摳字眼秀恩愛死得快啊!」顧岐安沒好氣,又回歸正經,「這般想來,你們倆能修成正果也是不易。」
趙聿生從茶杯口撈起餘光睨他,「你想表達什麼?」
顧岐安不說,趙也自能理解,「你是想說,從來上下屬關係就很難與婚戀關係共存,還是想說,只要相愛縱使上下屬又何妨?反正愛能打破一切成規,是吧?」
聰明人說話點到為止,餘味留去心間自行咂摸。趙聿生知曉顧太太頭婚的那些過節,也聽得出來,顧岐安有意無意在類比他們。
因為趙先生和太太的故事些微坎坷一點、骨感一點,就是另一對顧錚和梁昭了。兩相對比,也更顯前者的難得與不易。
到此,趙聿生不厚道地揶揄,「看來這有人的頭頂比基金行情還綠啊~」
顧岐安身子懶懶偎上床幾,挪動手機間,一翻一扣,看似漫不經心,卻被趙某人一眼識破,「你有這個看手機等人打電話給你的功夫,別人要是真有心,八成都上本壘打了。回頭再讓你喜當爹……」
話糙理不糙,但顧岐安不愛聽,抄起煙缸就擲過去。
趙聿生剛巧看見他腕上的錶帶,比起先前原配那個,換了個更寬些的,能遮住文身,「所以你自己為什麼不先洗掉它?」
人不能,至少不該嚴律人,寬律己。
話音落下,彼此足足沉默半晌,顧岐安才斜眼瞧他。
沒看錯的話,趙聿生竟在好友這一眼裡瞧出些城府與算計,隨即聽他道,「如果我說我是故意的……」
話沒說完,廂門一開,顧丁遙耳報神般地來通風報信,
「顧岐安!你快下去呢,你老婆坐一個男人的車子來的。」
*
返崗這陣子,梁昭已然足夠避嫌。她懂得人言可畏以及人微言輕的可怖性。
好在Miranda照顧她,事先與行政招呼過,將顧錚的辦公室設在頂層,從地理位置上與梁昭隔開。
只是揚湯止沸。時間一久,二人總難免在公務上碰頭。
這不,還沒幾日呢,因為對接的甲方是顧錚熟識的老客戶,所以下午會面,得由他帶領整個小組過去引見。全過程梁昭除開必要交流,未與他多言,但會面時間太長了,結束後她甚至來不及回公司取車子,家宴要緊,顧錚見狀就打發司機送她一程。
這就是全部過程。清清白白小蔥拌豆腐。
偏偏車子抵達戲園子門口的草坪,一人下一人留在車裡,隔窗客套地話別,
這番局面給有心者看去了,後者很難不多想。
時下已經入夜。朗月之下,滿園花木逢春復甦。
夜風裡還能聽到嚦嚦鶯啼。顧岐安等指間煙燒到底,一口深吸丟去地上,再三步並兩步地走到車邊,神清骨冷的眉眼,直接問候車裡人,
「來都來了,顧先生何不下來坐坐?」
第40章 -40- 繡花披離
自打老爺子身體不好起, 戲園子就鮮少對外開放了。只供接待老票友,以及宴賓客用。
滿庭坊的票難求,車位也自然難。
眼下, 顧岐安話鋒一轉,請客的人又趕起客來, 「哦,忘了。草舍還沒個地方給你停車。」
公子哥即便用謙辭也傲慢不減。連正眼都不給對方,面笑心不笑地,閒散又疏離。
梁昭扯他衣袖,「你幹嘛呢?」她本能地心臟直突突, 就是不懂, 不懂這人神經兮兮個什麼。
顧岐安斜乜她, 眼裡不無責難, 拂開她的手,片刻又攫回去。
一系列小動作不言而喻著什麼領地意識。
車裡的顧錚見狀不由一笑,當即心想,胎毛未褪的小子,都是我玩剩下的伎倆。他恭敬不如從命貌,「車位好解決, 顧先生既然誠心邀請, 我也不好駁您的面子。」
說罷推門下車。整理著西裝一粒扣,一面遞手來寒暄。
顧錚那個「顧先生」咬字很重很刻意,仿佛在強調什麼。
他說百聞不如一見,「今朝終於得見顧先生的尊容了。和我想像中差不離,儀表堂堂器宇不凡。梁小姐交給你,顧某很放心。」
真是大言不慚!梁昭恨得牙癢,「顧總, 勞您好心送我一程。只是今日家宴不便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