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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0:17 作者: 梁仝
母親反問,「你姓什麼?我又姓什麼?」
「這年頭變更姓氏不僅免費還方便。」
「那你去更啊!更回來,老顧頭一個打斷你的腿……」
「早八百年他就威脅要砍我的手了,拖到現在,怕不是刀都鏽完了。」說話人懶懶掀眼皮子,不服軟。
二人就這麼打著嘴炮。
梁昭不由心想,嗯,不愧是母子。顧岐安還是有很多細節看得出生母的痕跡,比如談吐以及輸什麼都不輸陣的氣性。
不多時,丁教授就開始趕客。自嘲一病病成個皇帝,天天「聽不完的政」,「你們快走罷,走了我也好睡一覺。秋媽晚上還要過來,到時候又得把我弄醒。」他們家這個姆媽什麼都好,只一點,幹活動靜好大,乒桌球乓像打仗。
顧岐安:「那我們可真走了,明早我再過來。」
他交代她術前禁食禁水的事項,切莫忘記。
丁教授哭笑不得,「我好歹也是學這個的!」
「嗯,這話幾天前還是我說給你的。」
臨了,婆婆又讓梁昭待下,支使老二出去,「我們娘倆說幾句。」
後者望望顧岐安,某人正好接到個電話,開口就稱呼「主任」,二人便相互.點頭,他出去,她留下。
門闔上,丁教授枯枝般的手牽住昭昭,「又到了吃藜蒿的季節。再過幾個月,也是你們第二個結婚紀念日了。時間是真的很快。」
到了這種時候,梁昭也不想瞞她,就直說,「婆婆,其實原本……我是想和他離婚的。箇中原因就不細講了,想必你大概也猜得出來。」
「嗯,猜出了,小二那天也跟我說了。」
同為女人。梁昭說話沒什麼芥蒂,「我們之間並非從愛走向婚姻,更像是,從婚姻走向愛。因為橫亘了太多,活人也好死人也罷,都是不可忽視的。」
「那麼,」丁教授問她,「這次回來的原因是什麼?我一度以為你不會再回頭了。因為在我看來,昭昭一直是個有主意的姑娘。她決定好的,幾頭牛都拉不回。」
梁昭垂眸,「有好幾個原因吧。」
「是不是也有替我身體考慮的成分?」
「這是之一。之二是我好歹也三十了,結結離離地來回折騰,今年還得準備升職考核,總難免傷身傷神。況且從車禍起,我整個人的思想都變了,會怕許多從前毫不在乎的東西。」
梁昭由衷一笑,她說不怕你笑話,「原因之三,就是他來找我,說自己前一宿還手術通宵,然後坐飛機從南到北,大費周章地出現在我朋友的婚禮上,那一刻,我確實心軟了。
會不舍,不甘心,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同時也是在寬恕自己。」
人活一世,仿佛是個被打磨稜角的過程。
十八.九歲能為之氣個整宿睡不著的事,放到後來看,都能一笑泯恩仇。
梁昭也時常覺得現在的自己一點不酷,不灑脫。可是沒辦法啊。
最後丁教授也沒多說什麼,話別前只有,「那個女人,老二從前年輕時對她做過的,也就那些了。他還從來沒為了追她趕到那麼遠的城市。
當初分手,感情無疾而終,也是負氣了之。他對她或許是憑著意難平才事後悔恨,對你呢,至少他知道亡羊補牢是沒用的,知道要留住你。
一物降一物這話總沒錯。你能讓他個浪蕩子定下心結婚,就總有獨特處。」
*
什麼獨特處?
這五個字困擾著梁昭直到坐上某人的車。
她先上的副駕,顧岐安站在車外,月色下的眉眼,清明、周正。探進身來幫她系安全帶,梁昭才注意到他的手腕,那個文身還沒洗。
有人頓時拉下臉,「收拾你的手,從我肩膀上離開。」
偏偏顧岐安不聽,怙惡不悛,抬起那隻手來貼她臉頰。起初只是貼,後來指尖像彈鋼琴般地,摩挲也撫摸。梁昭還要說什麼的,他已經落吻下來。
把那一口咬還給她。
梁昭惱火地搡他,「你能不能不要遇事不決就親親親!」
某人也給氣笑了,他說你不知道,我忍多少天了,啊?「親一下才不是為了解決什麼問題,就是想親你。」
「有句話,」他說,「遠水解不了近渴。」
梁昭方抬眼,車外人就攜著綿綿的菸草味來圍困她,「就是為這幾天的我量身打造的。」
「那又怎樣!你想親我就要給你親?我要求你洗文身你行動了沒有?」車上人才不聽,一把糊開他的臉。
只聽砰地一聲,方才還光風霽月的人,眼下腦袋重重磕在門框上。顧岐安吃痛到冷嘶,梁昭愧怍地問他,「沒事吧?」
「你說呢?」他可就是專攻腦子的。
揉著腦袋的人不著調地威脅,看這情況,八成是撞出腦震盪來了。
「呵,那再好不過。不對,是不夠,腦震盪怎麼夠?起碼也得撞個硬膜下出血才解氣。」
梁昭冷漠又彆扭,這幾句是硬擠給他的,其他話再沒有了。她不理睬他,伸手要關門,又被車外人用力地格開。
顧岐安借光打量她,平心而論,他從前最討厭這副面孔的梁昭,偏偏眼前有恃無恐了。
恃在他手機里,還有另一面的,鮮少示於人的梁毛毛。
「你很想讓我洗嗎?」他視線追著她,「家裡那間黑膠房已經處理掉了。顧丁遙最近正好發癲般地迷上個搖滾青年,正愁自己沒的共同語言追人家,尋到我,問買黑膠的事,我就乾脆全送她了。其實處理這些很簡單,分分鐘騰空的事,關鍵你那麼介意,卻始終不和我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