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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0:17 作者: 梁仝
梁昭抹著臉答非所問, 「過年車子交交關關(*很多)呀。停車場連個釘大的位置都沒了,這附近還有哪裡能停?」
「老方頭那裡嘛!」耳背的外婆搶答。老方頭是片區里管車庫的。
但是,「外婆,那個是停電瓶車自行車的啦!」
梁瑛笑老母親半夜擤鼻涕,瞎打(答)!隨即叫姑娘等著,先送外婆回家, 再上車領她出去找找。
沒幾分鐘, 坐上副駕的梁女士張口就問姑爺。梁昭便知道了,薑還是老的辣,找停車位不過是個幌子,盤問小兩口發生了什麼才是正事。
「你先系安全帶。」
「你先說!」
梁昭手扶在方向盤,嘆氣,嘆自己拗不過她,「為什麼非要我跟他發生點什麼呢?單純想一個人回來看看你, 我們娘仨清淨幾天不行嘛?」
切!哄小孩的話。梁女士才不信咧,「我還不曉得你。天要塌了都一個勁沒事沒事死不了的人,嘴上講沒事,腿卻往我這裡跑,那就是有什麼!你老實說,是不是小顧欺負你了?別逼我直接打電話給他啊……」
從車禍之後母女剖心起,梁女士就對姑娘的情緒與近況十分警覺。怕她再有什麼瞞著家裡,自己扛。
尋常和街坊聊天,外人說小梁昭是個悶性子,梁瑛也會上前護短:知女莫若母。她其實不是悶,是熱水瓶脾氣,外頭冷裡間熱。
悶著不說也是怕親近的人焦心她。
猜測得到實錘。梁女士盯住姑娘的左手無名指,「你看看,還說沒什麼,戒指都摘了!」
「行吧。」梁昭只好投誠,交代了背後因果,一五一十。
其實她不說也是因為沒想好,沒想好以什麼基調、什麼角度。畢竟從婚姻倫理來看她確實吃虧了,和你夜夜生同衾的男人,心裡保不齊和別的女人「死同穴」。可是梁昭左思右想,都覺得自己的怨憤站不住腳。
難道僅僅是作為妻子,來妒一個已故的「第三人」?
倘若只是這樣,那她大可以同顧岐安撕破臉,要求他停止接濟秦母,甚至踹掉他。
問題是現在的她酸楚比妒恨多。該怎麼說才能更具象呢?就好比過去的一年半,他們是溫吞的白開水,盛在婚姻這隻杯子裡,無功無過,也得過且過。徒然間,有茶葉泡進來了,澀澀地,攪和著他們。
屬於顧的那一半托起茶葉浮在水面,
屬於她的盡數沉在杯底。
都沒有法子逃脫,抑或是,水已經習慣在杯子裡。
唯有等到茶葉陳了、沉了,要麼就一損俱損。
「媽,這種感覺和當初得知顧錚不忠不一樣。顧錚生二心之前,我就冥冥有預感了,這段婚姻走不到底。再聯繫他平日裡的作風,愛上更年輕、更貼心的女人,我是半點不意外。只會悲哀,悲哀果然應了那句,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而這回吧,一來可能是捅破前全無徵兆,二來也是,不確定這個男人在我心裡占多少分量。我愛他嘛?還是只有夫妻恩義?
又或者過日子過出了占有欲、排他性?」
這點梁昭小時候就見識過。街坊里不乏那種無愛的包辦婚姻,老夫老妻大半輩子了,除了不談愛,基本也和常人沒差。男人在牌桌上跟女搭子眉來眼去,女方立馬追過來擰他耳朵了。
但也並非是愛他,就是怕家散了,怕被屎粘上,也不肯她的私屬品被人奪走。
誰說只有男人有領地意識?
這一年半來,梁女士的脾氣收斂好多,聞言沒咋呼反倒平心靜氣,「昭昭,我和你爸從小就教育你,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最最要緊。我聽你說這番話,總結出來的,無非就是你迷茫了,不曉得下一步該怎麼走。」
「嗯。年輕有年輕的本錢,可以冒進意氣,閃婚閃離沒所謂;等沉澱下來,三十而立了,反倒事事露怯了。」
「那不叫露怯,叫穩。」
梁瑛舉了兩個例子:
其一說她從前和譚主任吵架。最不可開交之際,也會狠話威脅,離罷離罷!這日子有什麼過頭?
回頭冷靜想想,後悔了,「人在負氣賭氣的時候最蠢最笨,如果你以氣話、氣頭上的想法來考量,只會得不償失。
凡夫俗子,九成九都是90%好,10%瑕疵。你爸就是,我也一樣。難道我們要為這10%分開嘛?」
其二就說那個追求她的爺叔。梁女士喊他老傅,「你媽我為什麼不答應他?還不是我倆都上有老下有小,一把年紀了談婚戀不比小年輕輕巧的。」
「你能說我露怯嘛?你到弄堂里試試,說梁瑛膽小鬼。街坊們頭一個跳出來不答應!」
梁昭這下被逗笑了,「是是是,你女中豪傑,穆桂英,花木蘭。」
梁瑛下頜一揚,又拍拍她手腕上的翡翠鐲子,「你看,戒指摘了,鐲子倒忘了脫。說明什麼?說明你潛意識裡不想鬧到那一步,但總要給小顧點顏色看看。」
恍惚間,梁昭醍醐灌頂。
「給顏色就給吧。你又是個沒長嘴的,所以只能脫戒指、落跑到娘家咯。」
梁女士說你這些伎倆全是我用爛了的,「我都不屑,嗐,你到底還是隨我。撒氣的法子都無師自通。」
梁昭快快打住她,「夠了。你好歹是譚主任慣的,氣來氣去都有他買帳。」
「你怎麼知道,小顧不會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