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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0:17 作者: 梁仝
彼時,和顧錚分居離婚的節骨眼上,後者因為撬了同僚的牆腳以及背地私聯對家公司,被董事通報制裁,處以解僱決定。但這廝不是善茬,自然沒有坐以待斃,搶先辭職並聯繫了獵頭,從而梁昭和他公證離婚的時候,二人既是分飛勞燕,亦不再是上下屬。
那日是個雨過晴天,時近傍晚,民政局排號終於叫到他們了。
簽字前一秒,顧錚還扭頭問梁昭,想好沒有?
想好沒有?
四個字叫梁昭心上倒了五味瓶。繼而,在父親葬禮上滴淚未落的人竟然鼻子一酸。
她是真真捨不得這人,至少那一秒如此。
想當初他們真正開始生情愫,就從那次深圳行之後,從他手把手教她學車起。
一個會開夜車帶她環城看景,教她世故道理也大方授予人脈的人,
一個會上字字珠璣、運籌帷幄,私下裡也不時犯孩子氣的人,
一個在分開後挽留她,梁昭,回我身邊好不好的人……
梁昭後來覺得,也許顧錚只適合以上這些身份,因為得不到才無窮好,成了她丈夫反倒幻滅了。
所以即便不舍,她也依舊果斷,「想好了,簽罷。」
「昭昭,我最後一次喊你昭昭。其實你這會的堅決,但凡分一點點給平時相處、溝通,都不至於到今天這地步。」顧錚不是事後諸葛,只是實事求是地說她,成也獨立敗也獨立。任何一個男人有臂膀,都希望女人起碼能靠一靠,他們有自尊心,習慣被倚重。
而不是你事事都獨自解決。
梁昭反詰他,「顧總有自尊,有慷慨的救贖欲、惻隱心,也包括大晚上地私會秘書嘛?
也對。畢竟我和你開始得就不光鮮,更沒資格指摘別人。德不配位,自食惡果。眼前就是我該有的報應。但被你害了做一回歹人,我不想看到任何女人接力這個罪名,所以,離婚,也方便你再『救風塵』時不用扯謊自己是單身。」
「現在,你自由了。」
說完她簽字丟筆,直到出門上車也再沒回過頭。
曲終人散時過境遷。當下樑昭回憶起來,也難免感傷,心裡一抽一抽地疼。疼痛級數不高,僅僅和秋冬靜電差不多,但二次伸手之際一定會後怕,怕再電一遍。
她開口間發現嗓音好啞,「Miranda,我不會把犯過的錯、現有的不幸全歸咎給顧錚。就拿上次姜芙大鬧公司來說,事後我也覺得,這些都是蝴蝶效應怪不得具體的某個人。
是的,蝴蝶效應。自從我領會了這個道理後,無論生活還是工作都小心再小心,任何狗屁倒灶的是非能免則免。
我是離過一次的人。雖然對第二段婚姻也不抱多大期許,但至少在爭取……也就是說,顧錚來當DP,必將給我的婚姻生活造成困擾,你懂嗎?」
Miranda問她,難道和老公說了此事?
「暫時沒有。」
那頭該是忙於什麼,急急勸她先和丈夫通通氣,以策萬全。多餘的等年後再說。話完便擅自撂了電話。
梁昭胳膊脫力地垂下去,焦躁更比無奈多。
她禮裙外面罩著西裝,抄兜轉身間,就看見不遠處的竹間小道盡頭,顧岐安一身海軍大衣,駐足許久的樣子。煙被風吹花了,就摘下來捉在手上,好像在等她,
也像在緩衝自己。
梁昭感覺自己扯出一記笑,敷衍又假裝,鞋尖叩叩鵝卵石問他,「聽到了?」
「我說沒聽到你也不會信。」
本來三四米的距離,他說著就幾步走來。梁昭抬頭的時候,某人已到眼前,煙氣撲面熏得她眼睛泛酸。
「所以這才是真正的扯平,」她幾分戲謔,「我偷聽到了你的秘密,繼而又還你一個。而不是像早上那樣。」
耳邊風過竹林的沙沙聲。顧岐安當真眼見著她面色白慘下去,到後來甚至一點血色也無。他知道梁昭這點異於常人,別人受了凍臉是紫是紅,她始終白,白得冷冷清清。
於是先不管別的,扽住她手腕往抄手遊廊去。
梁昭掙不過,就跟拎雞仔般地被他拖去廊下,落定一刻,憤怒一觸即發,猛地撒開他的手,「怎麼成了你興師問罪的架勢呢?」
顧岐安就手丟掉菸蒂,不氣反笑地看她,「梁昭,你難得對我有情緒。」
這話出口像怨艾吧,他承認。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這一年半載過來,二人縱使沒有深情也有恩義,可從他主觀視角看來,梁昭像是從來沒把他當過丈夫。
抑或是,她只想要個家,要個避難所,所以臨時撿漏了他。然後呢,平日裡總是一副無可無不可、清心寡欲的樣子,愛也沒有恨也沒有。
此刻,氣得恨不得把他活剮了的模樣,某人反而覺得她立起來了。
梁昭也不知是經不住激將,還是氣他幹了和顧錚差不離的勾當。是的,婚外接濟老情人母親,同顧錚婚外不軌有差嗎?!她就這麼懟到他身前,惱得骨頭打架,仰首拿問,「嗯,我有情緒,你倒是說說自己做了什麼啊。顧岐安,你均月薪七八萬交一半給我剩下的還要養人家,你當扶貧啊?」
直到這秒,她才明白要求他財產透明有多矛盾。
矛盾在他連自己的心事行跡都不與你披露,還談什麼財產。
而這個人,占著好皮囊的便宜,錯也錯得光明磊落。只是低頭冷穆地看她,「確實是扶貧。老太太至今靠低保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