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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0:17 作者: 梁仝
墨洇紙而乾的時候,顧岐安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輕緩地像是試探。回頭間就見梁昭在門外,被他逮到了,即刻面上些微喪氣之意。
某人問她,「蝦剝好了?」
梁昭鬱郁不言聲。好氣,她本來想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報復回去的,也自認「輕功」足夠強了,怎麼還是被他識破了呢。
於是就不理他的話,自顧自進屋到書架前亂逛。
顧岐安於光這邊看她,耍小脾氣又不自知的樣子,彆扭,但有趣極了。
而梁昭此刻正在看架子上的相框。合影單照都有,單照多是他和顧丁遙的,從襁褓到學士服、嬰孩到成年。不多時,梁昭指著其中一張穿老虎連體衣,咧嘴大笑,瞧著不過三四歲的小孩問顧岐安,「這是你嘛?」
他要回答就必然得先站過來,人挨到梁昭身邊,故意賣懸念,「你猜猜。」
她當真開始猜,「乍一看很像你,因為眼型差不多,也有虎牙。但是細細一瞧又不對,畢竟五官隨年齡增長是會變的,而且有個地方始終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顧岐安說話的時候,嗓音就一震一震地,在她頭頂。
梁昭回過身來指他頰側,「你笑起來這裡有酒窩。他/她沒有。」
話音甫落,眼前的五官就傾壓下來,有人一手扳起她下頜,一手揉著她耳垂,吻下來。轉場毫不帶伏筆,梁昭一時懵住了,手抵在他胸口往外推。怎奈力氣懸殊,他起先只是唇唇摩挲,後來乾脆舌尖攻入,蠻力勾勒里,也不忘用牙尖啃齧她唇珠。
梁昭的耳垂在他雙指間,越發紅、燙。不怪有人說,耳垂是女人的第二性徵器。
良久,他退開,低低熬人的聲線揭曉結果,
「我當你一半一半對吧。那其實就是我。」
梁昭一閃神,為這場滑鐵盧暗自懊惱。
也就錯過了身前人如何眼裡有火,火又如何好久才熄。
一刻鐘後,廚房那頭喊開飯。梁昭整理儀容從書案前繞過,看到某人在宣紙上寫的話:
二更更,三暝暝,四數錢,五燒香,六拜年。
她上網一查才知什麼意思,尤其那個「三暝暝」,妥妥暗示的虎狼之詞:
30歲的男性每晚都可以過性.生活。
第17章 -17- 莧菜水
堂兄一家用過飯要回去, 所以午宴很豐盛。
四涼八熱。八寶鴨、油爆蝦、響油鱔糊,丁教授難得下廚做了道功夫菜,清炒莧菜。
可莧菜是反季大棚種植的, 口味一般,她笑說這下不能怪自己廚藝差了, 是菜本身不好。接著又說起上海有句俚語:
口裡說出血,還當是莧菜水。
高知分子總是擅長把天聊死。眼見著席上冷場,還是他們家那個秋姆媽接道:「大概就和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一個意思。」
說罷揪著圍裙正欲走,老爺子喚住她, 「坐下吃罷, 你也忙大半天了。」
秋媽原是丁教授雇來的, 在顧家幹了快三十年。老奶奶去得早, 同年老爺子遭不住刺激又跌了一跤,這才請個人料理家務並顧料他。
秋媽是個苦出身,無兒無女丈夫還短命,來了顧家,也算是投奔,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一家子幾乎不拿她當外人。有時候, 她甚至比丁教授還熟絡兩個兒女, 尤其是顧岐安。說這小子就是個活祖宗,上中學時嫌她做的早餐不對口,還不明說呢,油腔滑調地關心她早起太辛苦,以後就別做了,他到校門口買著吃。
結果沒幾日吧,又想回家吃, 嫌外邊的油不乾淨。
秋媽說你這回倒是願意我早起了。
顧小二:那倒不是,是您的手藝有魔力。
秋媽:混小子!嘴抹了凡士林。
顧小二:您就說我這話聽了高不高興吧!
就這麼個勤苦為善的老姆媽,卻不得顧父待見。原因很簡單,怕引狼入室。
一來當今這社會,保姆繼承遺產的新聞層出不窮,有例可援;二來秋媽伺候老爺子多年,二人如今的關係確實微妙,一個寡婦一個鰥夫,不是中間差了二十歲沒準就在一起了。
老爺子也是打心底體己秋媽呢,人前人後都護著她,有一次還說,我哪天就算是死了誰也不許辭掉她!誰辭我做鬼找誰!
顧父說不氣是不可能的。在他眼裡,你越是這般袒護,越坐實了這個鄉野女子不簡單,是狐媚子!
掉過頭又歸罪於丁教授,是你呀,當初非請這麼個貨色,現在好了吧!
年前,夫妻倆就為此事爭執了幾番。吵狠了,丁教授也不同他一般見識,知道他向來是愛也匆匆、恨也匆匆。且今年秋媽曉得氣氛不對,一開始是申請回鄉過年的,丁教授和老爺子硬勸她留下了,
「你回鄉過什麼年?和誰過?別說糊塗話了,有我們保你還怕什麼!」
眼前秋媽就沒敢上桌,往年都是能上的。
爺爺鼻孔出氣,故意大嗓門說給兒子聽,「不得了,我說話都不管使了!這桌上但凡少一副碗筷,今天這飯就別想開!」
眾人俱是沉默。丁教授頭一個下席來拉秋媽,幫她脫掉圍裙,梁昭見狀也推推堂嫂,「我們往那邊坐些,讓個空位給秋媽。」
原本歪頭和么妹說話的顧岐安聞言睇她一眼,秋媽忙說不行呀,「我隨便坐就行,怎麼能讓你們小兩口分開呢!傷陰騭傷陰騭,我才不當電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