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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0:17 作者: 梁仝
顧岐安說不妨事,把粘在衣上的泥點子都還給鬧鬧,「我是他,就有話說了,只許你們給我起這個名,不許我人如其名嗎?」
「是吧?」說罷,沒個正形地對鬧鬧彈舌頭。
鬧鬧兩歲不到,全然聽不懂,只會仰頭咯咯笑。
末了發現一旁始終靜默的梁昭,蹬蹬走過來,向她伸手間一味地重複「要」。
「要什麼?」梁昭兩隻手都給他。
豈料他目標直指她懷裡,攀上她雙手就要抱。顧岐安主動攬活,他也不干,就是非梁昭不可。
某人:「呵,見色忘叔的傢伙。」
梁昭權當練臂力,抱著鬧鬧在屋裡沒走幾步,就有心無力了,難得委屈的口吻商量,「阿姨手好酸呀,下來自己走好不好?」
跟在身後準備到書房去的顧岐安,第一想法是,鐵樹開了花,她也能溫柔成這個樣子;
第二想法,阿姨???
顧某人立時問他們家老么,這附近有沒有那種商店門口投個幣就能搖啊搖的車?
「有啊,幹嘛?」顧丁遙疑惑,你要帶鬧鬧去坐哦?
「不是。顯然現在有人比他更需要坐。」
坐那種會唱「爸爸的爸爸叫爺爺」,會糾正你輩分稱呼的車。
第16章 -16- 二更更,三暝暝
顧岐安這一輩從的岐字。堂哥是大爺家的男孫, 名喚顧岐原。
某方面來說,梁昭真心羨慕他們家的氛圍。不談過節,不談其他, 至少能四世同堂一團和氣,就像梁女士說的:
獨生子女有好也有壞。壞就壞在越老會越冷清。
堂兄嫂是真正地奉子成婚。二人從校服到婚紗, 長跑十年,最後靠這個孩子助攻的。
顧梁婚禮當天,堂嫂舒奕星大著肚子,一家人就沒讓她去接新娘。一則老黃曆,出閣送親時要忌諱孕婦;二則也是怕觸發梁昭的隱傷。
人生到底是各有各的造化。相似公式套在不同人身上, 演算出的結果千差萬別。
連舒奕星都在想, 如果堂弟妹沒小產, 孩子估計現在也學步了。又何須兩手空空, 來抱別人家的囝囝?
*
車泊在庭院藤架下。日頭正好,離晌午飯還早,顧岐安接來水管洗車。
順便和堂兄聊天。後者坐在花崗石桌旁,桌上一壺紅湯撲鼻的正山小種。茶是他帶來的,顧岐原是茶商總代理,只不過這幾年路斷人稀, 行業越來越不景氣, 他也想開發其他業務。
半年前,堂兄找到岐安。問他們醫院的員工是否有固定的館子聚餐團建,這年頭風氣緊,公費應酬不好把控,要是能固定人脈固定場所也是雙贏。
顧岐安直問,「說吧,別廢話了!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我想開個菜館。」
民以食為天。顧岐原說, 他至今就沒發現幾家真正道地的本幫菜館,要麼掛羊頭賣狗肉要麼店大欺客,所以才想自己開一家。開成了,憑他的人際不愁沒客,菸酒茶供應也自然不在話下。各種利害分析完,又問岐安入不入伙,有錢不賺王八下蛋。
經過多日合謀多方打聽,顧岐安同意了。
但醫生作為事業編制,明令禁止跨界營生,於是,註冊主體是顧岐原。顧岐安更像是出錢占個股份。
此刻二人就一坐一站地念生意經。顧岐原犯牢騷,「你別說,這年頭廚子還真不好找。要價低的手藝一般,手藝好的又獅子大開口。張嘴問我開兩萬,還要求包吃住,我天,怎麼不去搶?」
「所以就來搶你了啊。」顧岐安笑著接梗,上身毛衣內搭襯衫,捲袖口擦車門。
「這話說得,好像與你無關?」
「不是無關,是牢騷無用。掌柜的,是你看中別人的廚藝點將請兵,又捨不得花那個錢,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買賣?」
顧岐原嘟囔著猶豫,「這不還沒定下嗎?能省則省啊。話說,你有沒有認識的合適人選?」
車邊的人低頭把煙抽到底,踩滅又撿起,隨口一答,「梁昭罷。」
「啥?」
「開個玩笑。」有時候,顧醫生的腦迴路只有他自己懂。這個莫名其妙的玩笑全然是因為,想到梁昭近日在搗鼓吃,更想到那杯苦死人不償命的柚子茶,
他繼續自顧自地抖機靈,「你請她不會賠錢……」
堂兄揭蓋呷茶,復又聽到,「但會賠命。」
喝茶人差點沒給嗆著。
廚子的事姑且撂一邊,這麼瞎掰扯也出不了結果。顧岐原說回更要緊的,弟兄倆搭夥開館子一事,從性質上也算先斬後奏吧,畢竟都是30+的人還事事父母命嗎?等八字有一撇了,顧岐原這才趁著拜年的契機,也來和堂伯家通通氣。
結果就是顧父並不多樂意,板著臉下馬威,「你們哥倆商量好的算盤,還來跟我說什麼?」
顧岐原學著堂伯的原話,嗟嘆,「原以為我家老頭夠犟了,沒想到天外有天。或者說,一筆落不出兩個姓,咱們姓顧的是一家子倔貨。」
「好傢夥,罵他就罵他,何必共沉淪?」
「就憑你現在說話的調調和他一模一樣!」
顧岐安嗤笑聲。身子遠遠後退開,單手抄兜,擎著水管往車上澆洗。冬季日光倒也晴好,水霧裡依稀色散著彩虹。
從這頭望到車廂里。還能看見後窗墊上一排玩偶的輪廓,多是成雙成對、大小不一,當初接親時壓車用的。婚後就一直擺設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