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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0:17 作者: 梁仝
「有什麼要緊?你還給我口……」
!!!
禽獸披上衣冠就不作禽獸了。某人手掌蓋住她嘴巴,不准她繼續妄言。
再找點話題粉飾眼前的尷尬,「一會兒油送到了,我陪你回趟家。或者,可以的話,叫上丁教授一起。」
梁昭揭下他的手,「那我們要不要先對對台詞?」
「對什麼台詞?」
「畢竟我不認為她們這種老派人,能接受孫兒是打炮打出來的。」
顧岐安斜眼沉默回應她的無厘頭。伸手打回被她翻下的遮陽板,動作牽扯著袖口下滑幾寸,露出精瘦的手腕,以及上面些許褪色的文身。
梁昭扽下那隻手到自己肚子上,「能摸到嘛?」
「摸不到,還太小了……」顧岐安面上有些動容的痕跡。只是換一隻手掀開她毛衣下擺貼上去,「大概跟你吃了一顆小蠶豆差不多。」
說著,無疑是微笑了,在這冥冥雨夜裡。
第9章 -09- 圍城(上)
然而,事實是今晚這頓「攀親酒」喝不成了。
梁女士那叫一個心鐵,氣狠了,不許姑娘回家,任你再怎麼軟磨硬泡都沒用。
實難轉圜之下,梁昭打電話給濮素求收留。她不想回濱江那邊,許是懷著孕的緣故,人變得極為敏感易碎乃至矯情。總想找個人陪陪自己。
梁昭還記得從前譚主任講老婆的孕事。她小時候內火很重,譚主任說這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梁女士懷她的時候,成了家裡一言堂的佛爺祖宗,想吃什麼,必須立刻如願。有段時間就尤為愛吃蘋果,譚主任稱個幾斤一袋子的,她能坐在那大半天全啃光。
譚主任勸她消停點,姑奶奶,蘋果搓火的呀。
「姑奶奶」能乖乖聽勸就不叫姑奶奶了,回頭照樣使喚他,買!買面一點的,不要太脆,我喜歡粉粉的口感。
結果囡囡生下來,一入夏老是害痱子。梁女士又倒打一耙怪先生了,是你呀,給她喝什麼龍牡壯骨顆粒,現在好了吧!
譚主任呢,有理無理俱是罵不還嘴打不還手。外婆帶著她的車前草偏方來給昭昭洗痱子時,心裡也不落忍,跟姑爺說,你不能事事由著她拿捏,慣壞了都。
譚主任只一味憨笑,「老婆不就是用來慣的嘛?都說是一物降一物的道理,我總要被誰降住的。」
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就是天造地設的靈魂互補。
譚主任那個溫吞摸索的性子,也只有老婆時時刻刻鞭策了,小到蹲廁所快點,「掉進去啦?我拿皮搋子撈你要不要?」大到單位里的職稱爭取。可以說在生活的經營學問上,他們永遠是彼此成就的關係。
也正是譚主任的人格光環讓他這麼多年都雖死猶生,塵散了,光還在。
4月2日是他生日,同月15日又是忌日。
梁昭一直好想好想他。
*
顧老爺子想在家裡另劈個書房出來。專門藏書用,比起原先那個,要更空更裸,最好窗簾都不要有。
問就是「虛室生白」。家裡人早習慣了他附庸風雅的騷操作,在書上讀到什麼新鮮講究,乖乖,放下書就是干。
這不,十一點多了不睡覺還精神得很,老花鏡放大鏡齊用,在茶几上研究設計師畫的圖紙。
丁教授來客廳請他,「爸,先睡覺罷。圖紙又不會長腳跑。」
老爺子拿放大鏡比比來人,確定真是素日裡最最嚴守早睡早起的兒媳,「這怎麼你也沒睡?」
丁教授嘴上不說,心裡的潛台詞:您在這又是開亮燈又是叮叮咣咣地,叫我怎麼睡?乾脆全家一道做賊去了。
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熬鷹的時候,那頭,庭院正門一路開到廳里,有人不請自來。
規培上崗之後,顧岐安就搬出去住了。而顧家這間三進院的宅子,他要是回來的話,必然會提前招呼一聲。不存在今晚這樣搞突襲,於是爺爺就問了,
「東西南北,哪面的風把你刮來的?」
歸來人不著邊際地答,「中發白給我刮來的。」
「來得正好!」老爺子拿尺指指案上兩盒明前龍井,「紀老賊送的,我不要。你給我退回去!退之前叫他驗驗,我可一根指甲蓋都沒碰,別回頭賴上我。」
顧岐安不理會這些老小孩毛病,不言不語進盥洗室,洗臉淨手,再旋動幾番勞累的手腕。
轉身,甫要給自己弄口熱茶喝喝,丁教授在那端發號施令,「老二,你跟我過來,我們談談。」
老爺子疑惑呢,眼睛瞄瞄,大晚上的談什麼談?要開大會也帶我一個呀。
無人搭理他。母子倆自顧自進了書房。
「我不開口,你自己說說。既然今晚你有這個臉跑回來,必然知道我要問什麼。」
顧岐安落座的沙發對面是一對蕉葉聯,正楷筆法題蘇東坡名句:無事此靜坐,一日當兩日。
他徐徐從上頭移回目光,「說來話長的事,一晚上怎麼分說?丁教授,熬夜真的很長皺紋。一夜當十年。」
「還和我皮!」丁教授壓著嗓門發難,「你但凡省點心,我就是一夜白頭也值。這事要不是遙遙說漏嘴,你指望天聾地啞瞞到什麼時候?瞞到哪天抱著孩子來我跟前喊奶奶是吧?你看我認不認!」
「瞧吧,果真是這個大嘴巴。」
「你還說呢。虧得她只是對我說漏了,擱你爸你爺爺,換哪一個你現在都沒好日子過。皮早扒兩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