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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2:00:17 作者: 梁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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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回來,梁昭中飯也沒動就回房間呼呼大睡了。
體質因人而異吧,她倒是沒見怎麼害喜,只是食慾劇減而瞌睡劇增。睡前,還隱約看見Miranda發來什麼消息,但眼皮打架得不行了,就偷懶擱置了。
隱隱約約,夢裡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忽聽得有人嗓門極大地發難,
「梁昭!你給我起來!」
睡著的人醒豁眼間,就見梁女士拿著個手機在她面前,屏幕上顯示通話中的對方備註:
丁綺雯。
丁教授的名字。
第7章 -07- 三茶六禮八抬大轎
不等這邊有反應,那頭免提里丁教授說,我就先掛了,你們娘倆好好聊,別吵。
隨即嘟地一聲,像甲方高層打斷他們簡報的無情掐秒,
梁昭躍坐起身徹底清醒了。
醒來看見梁女士那張臉煞白的,介於盛怒和失望之間,呼吸牽扯著胸脯不停起落。
印象里,梁昭很少見媽媽氣成這樣。唯二的兩次,第一次是高二某天晚讀下課,原本和梁女士說好來接女兒的譚主任臨時有事,友院那邊急需人手增援,就放了鴿子,乖囡囡遲遲等不到人,乾脆一個人步行回家的。她也不知道在賭什麼氣,但就是想讓爸爸得知的時候,會抱歉或者懺悔。同時,她又不想表現得太卑微怯弱,走夜路而已,有何可懼的?
當真出了什麼事,該痛心疾首的也不是我呀。
第二次是和顧錚結婚之後了。二人偷偷領證的,彼時梁昭對這個年長自己十二歲的成熟男人,懵懂也好類似陳嫿那樣的慕強也罷,都是孤勇般地眷戀。顧錚與她求婚,梁昭想當然就答應了,倉促地跑去登記,事後好幾周梁女士才知曉。
兩次以及這回,梁瑛憤怒的點似乎都大差不差,你為什麼總幹這種先上車後補票的事?
無論何時何地,父母應該擁有孩子的第一知情權。從小到大,梁女士也是這麼教誨昭昭的,原生家庭什麼意思,就是它再好再歹、家裡幾口人,都是凡事要共同面對、參謀的集體。
老師、朋友或者愛人,說白了不過是些局外人。
更何況譚主任不在了,你有什麼情況不第一個和我報備,那我這個媽媽當得意義何在?這個家於你名存實亡了唄!
「可你呢,有哪一次把我的話聽進去了?」梁瑛氣到甚至用食指戳梁昭的眉心。她的女兒,一手從當初的精豆子拉扯到現在將近30歲的人,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十指連心的唯一指望與心血……這麼多形容詞都換不來一份首發知情的資格。還要一個外人來知會她,你家昭昭懷孕了,懷的是我兒子的種。
你要她如何不氣?「梁昭,人家都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我在你身上體會不到就罷了,你不能反過來誅媽媽的心呀!」
「我沒有!」梁昭草草套件毛衣頭髮也沒理就下床了,腳光禿禿在地板上,「本來就是打算跟顧岐安談好再和你通氣的。畢竟這個孩子,老實說就是個意外,我驗出來的時候懵了,顧岐安知道也很措手不及。試問我們兩個當事人都全無準備的情況下要怎麼和你們說呢?
談事情,想談出個好歹來,總要一方是有理智的呀!」
「不要辯了,你這個邏輯和當初瞞著我嫁人有差嘛?我問你有差嘛?」梁女士有個缺點也是軟肋,回回吵到氣急處,就喜歡破碗破摔、以濫為濫。她沖梁昭擺擺手,說算了,我爭不過你,你能說會道,我是被時代淘汰的人。
說著一把拽下圍裙,飯也懶得做了,你想吃自己燒罷,反正我沒胃口。
梁昭這才發現,她一覺竟然睡到了黃昏。
窗外天色在藏青與橘黃之間,一層層往窗簾上染。巷子裡叫賣修陽傘磨剪子的弄堂小調一下子把她拉回十幾年前,而事過境遷,當初那個像永遠長不大的囡囡如今也成人母了。
梁昭試著去懷柔梁女士,「媽,現在是三個人在場,你說話輕點溫柔點啊,叫外孫女聽到了嚇到她。」
「滾吧!你拿這個要挾我也沒用。我承認了沒有?既然不該我知情的份,那孩子生下來也和我毫無干係。我連女兒都是給外人養的,還養外孫女,我梁瑛活該當老黃牛是不是!」梁女士氣鼓鼓地走到房門口,又一折頭,斷喝姑娘把鞋穿上!「你要死啊,大冬天的。」
「你不氣了我就穿。」
「那我管你穿不穿,凍死凍活也是你自找的!當然你死別死在我家裡。」
梁瑛罵完就出去了,只是憤意難平,在客廳里急煎煎地來回打轉。
梁昭趿上鞋跟出來的時候,沙發上的外婆正在納鞋底,光太暗,線頭紉不上針,就懶洋洋發配道:「昭昭啊,過來幫外婆穿線。」
從前母女打嘴仗,家裡的和事佬都屬譚主任。他是遠近出了名的老好人,1+1時是妻奴,=3時又格外地寵女兒。現在人沒了,調解糾紛的任務自然落到老太太身上。
外婆看著梁昭三下五除二地穿好針,幫她把頭髮捋到耳後,「唉,我的心肝可人兒,過完這個年多少歲了呢?」
28了。
外婆自問自答,「這個年紀是該成家有著落了。我是你這歲數啊,你三姨媽都能打醬油了。只是年代不同,作興也不一樣,那電視上說不婚不養的女明星一大摞呢,有正就有反,那外邊證還沒領就生娃娃的也數不盡呢。說到底,我們每個人都活自己的,孩子不能掛在父母身上一輩子,父母也不能事事強孩子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