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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1:59:27 作者: 秋色未央
賀成淵槍尖向前,迎向敵陣。
他看見了高敬澤。
高敬澤坐於馬上,朝著賀成淵躬身為禮,他的聲音冷漠而清晰:「太子力拒外胡,護我大周山河,令吾敬佩,然則,聖命不可違,太子,今日之戰,無論生死,皆為英雄。」
所言皆為虛,劍下分生死。
賀成淵露出了一個微笑,倨傲而冷酷,他的銀槍呼嘯而至,他的氣勢宛如要吞下這山河。
「吾,今日與汝一戰,十年恩怨,一併了斷!」
戰鼓聲斷,血戰迸發。
無數軍馬從賀成淵的身後洶湧而出,安西與安北兩處的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殺機藏在陣列之中,長戈陳於鐵馬之前。
高敬澤倏然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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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守衛的士兵握著弓戈侍立身後。
方楚楚抱著膝蓋坐在那裡呆呆地等待著。
戰場不過一里地外,戰士們廝殺的聲音隱約可聞,空氣里血腥的味道又漸漸地濃郁了起來,分不清是昨天的、還是今天的。
方楚楚恍惚地想了起來,以前好像也曾經這樣等過他,在青州城外,與回紇人的戰鬥,那時候,也是這般漫長的等待。
如今更是煎熬。
但是,這次離他很近,閉上眼睛,似乎還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嗯……臭得很,似乎能夠聽見他的聲音,嗯……那大抵是他的吶喊,從風中傳來。
心情很焦慮、又是平靜,真是十分奇怪,想想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明明已經說好了,兩個人要在一起,生或者是死,都不會分離。
方楚楚一會兒嘆氣、一會兒又微笑,總之就是反反覆覆,坐在那裡,從日出等到了日落,又從日落再等到了日出。
……
收兵的號角聲響起,長長的,拖在風裡。
方楚楚慢慢地站了起來,仰起臉,怔怔地望著前方。
身後的士兵也忐忑了起來,握緊了弓與戈,環繞過來,緊張地守護在太子妃的身前。
黎明的天色中,那熟悉的旌旗再度向這邊卷了過來,黑色的底,那上面的血色已經過於飽滿,滴了下來。
馬蹄聲紛亂交疊,間或夾雜著興奮的呼喊聲。
帥旗當先,一騎黑馬飛馳而來,到了近處,那馬「咴咴」一聲長鳴,再也支持不住,屈膝倒在了地上。
馬上的騎士翻身躍了下來,朝這邊奔跑過來。
方楚楚張開雙臂,朝他衝過去。
賀成淵已經乏力,才跑到方楚楚的面前,他已經踉蹌著倒了下去。
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從來沒有這般狼狽過。
方楚楚尖叫起來,撲了過去。
他躺在地上,渾身是血,一道傷口從肩膀劃到胸前,肉都翻了出來,猙獰可怖,可是他微笑著,目光明亮,如同朝陽。
他柔聲道:「我回來了,楚楚。」
號角聲、馬蹄聲、以及士兵的叫喊聲混合在一起,喧囂吵雜,但他的聲音依舊穿透了一切,落入方楚楚的耳中。
這一句話,勝過世間萬物。
方楚楚的眼淚涌了出來,跪倒在他的身邊,伸出手,小心地撫摩他的頭髮,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臉上,把那血跡都洗得淡去了。
賀成淵粗粗地喘息著,低聲道:「楚楚,抱我一下,我想了很久了,一直想著,回來以後,一定要叫你抱我一下。」
「好。」方楚楚回答得十分溫柔,俯身過去,抱住了他。
但是,她忽然「嗷」的一聲跳開了,捂著鼻子,眼淚還掛在她的腮上,她又變得兇巴巴的了。
「太臭了!你為什麼這麼臭!不行了,再臭下去,我不要你了,我居然嫁給了一隻臭蟲,可怕、太可怕了!」
饒是沉穩冷靜如同賀成淵,也不禁目瞪口呆,他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努力地辯解:「沒有很臭,只有一點臭,真的,不信,你再聞聞。」
方楚楚果斷地掉頭就走:「臭男人,不要靠過來,再也不想多看你一眼。」
賀成淵的臉都黑了。
……
隴左平原,賀成淵兩戰兩勝。
其一者,誅滅來犯胡蠻數十萬,使漠北王庭崩潰,將隴左平原歸入大周轄制。其二者,斬殺大將軍高敬澤,使這謀反逆賊伏法,還天下河清海晏。
至此,太子之名愈盛,如日中天,世人對其身份再無置疑的餘地。
這世上,也僅有如此一個賀成淵,大周戰神,不敗之將。
而肅安帝為天下之君主,竟聽信讒言,不顧江山社稷,放任高敬澤與回紇勾結,裡應外合,意圖謀害太子,險使安西、安北兩地陷於敵手,此情此狀,何其荒謬,自太.祖立國以來,聞所未聞,直令天下百姓瞠目結舌。
或許,這天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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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的秋末了,但這一天的太陽還是很好的,曬在荒野平原的草木上,帶著一層淡淡的金色。風從天邊而來,金色的草木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響。
流雲從遠方來,在風中慢慢變幻著蒼狗與白駒。
大戰過後,雲淡風輕,看過去什麼都是好的。
如果身後的那個人能安分一點就更好了。
方楚楚騎在馬上,扭了扭腰,嬌嗔道:「不要老掐我腰,怪痒痒的,說是和我出來騎馬看風景的,你這一路,左摸摸、右摸摸,到底在摸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