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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1:59:27 作者: 秋色未央
她不待方戰再說話,跳了起來,笑嘻嘻地道:「東西掉地上了,我去拿掃帚。」
方楚楚逃了出去,在院子裡溜達了一圈,沒找到掃帚,忽然想起來,白天大掃塵的時候,好像擱在大門口了,她又出去找。
打開了大門,下著雪的夜晚,沒有月光。
黯淡的夜色中,賀成淵立在門口。
他不知道站在那裡多久了,一肩霜雪、半頭斑白,風夾著雪,落在他的臉上,在這冰冷的夜,他沉默地佇立著。
一匹黑色的駿馬立在他的身後,一人一馬一地雪,連影子都是模糊的。
方楚楚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捏了一下,忽然酸澀了起來,她奔了過去,踮起腳尖,拍打著他肩膀上的雪,埋怨道:「幹什麼呢,傻站在這裡,也不吭聲,今天大年夜呢,不在家裡好好吃飯,怎麼跑我這來了?」
賀成淵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我被父親和繼母從飯桌上趕下來了,他們不喜歡我,我只能自己一個人過年,怪沒意思的,想過來找你,又怕擾了你家過年,會惹你不開心,我就在這門口站著看看就好。」
縱然拂去了雪,他的肩膀也還是冰冷的。
方楚楚心疼壞了,扯著他的袖子往裡面走:「你過分了,過門不入,是不是看不起我,快點進來。」
那匹黑馬十分乖巧,自己跟在賀成淵後頭進來,進了院子之後,抖了抖身上的雪,「咴咴」地叫了兩聲。
方戰聽見馬鳴聲,納悶地跑出來一看,這一看,他呆了一下,慌忙下跪:「未知殿下駕臨,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賀成淵虛虛地伸手扶了一下:「方大人請起。」
「好了。」方楚楚推了推賀成淵,「你們兩個,別在那瞎客套,可煩人了。」
她拉著賀成淵的衣袖進了屋子,拿了一塊帕子給他拭擦頭上和肩上的雪。
屋子裡燒著取暖的火盆,熱乎乎的,雪落在地板上,轉眼便化開了,留下濕漉漉的痕跡。
方楚楚的眉頭皺了起來:「不行、不行,你身上都濕了,要換一身衣裳。」
她又風風火火地到隔壁屋子去翻東西了。
不到片刻,她回來,手裡抱著一堆衣服,塞給賀成淵:「喏,你原來的衣服,快換上。」
那衣服的布料並不太好,摸在手裡是粗澀的,賀成淵低頭看了看,輕聲道:「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我的東西都扔了。」
方楚楚哼了一聲,一抬下巴:「差一點點就扔了,後來有點捨不得,想著還能留給下一個奴隸穿,就擱在那裡了,太子殿下您別嫌棄。」
仿佛是雪慢慢地融化開了,賀成淵的眼睛裡露出一點暖意:「雖然有點嫌棄,但還是可以將就穿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非常麻利地在脫衣服了。
方楚楚早就防他這一手,「嗖」地一下就躲到門外去了:「快點快點,換完衣服我們還要繼續吃飯呢。」
過了一會兒,方戰回來了,他把那賀成淵的那匹黑馬牽到後院去拴好了,還愛不釋手地摸了好久,此時還在嘖嘖稱讚:「好馬,筋骨鋒刃、龍脊連線,當真是匹難得的好馬,平生罕見。」
他一抬頭,看見方楚楚蹲在屋門外,奇道:「你在做什麼?」
「屋裡頭熱,我在外頭吹吹風。」方楚楚心虛地道。
她琢磨著賀成淵也差不多換好衣服了,就跟在方戰的後面一起進去了:「好了,這會兒已經涼快多了。」
賀成淵穿著奴僕的青衣短衫,坐在那裡,他的容貌如朗月清華、氣勢若高岳青松,那樣凜冽而高貴的存在,令人不可逼視,身處陋室、卻如端坐華殿。
方戰再一次暗罵自己眼瞎,為何從前竟沒有看出他的蹊蹺來。
方楚楚泰然自若地過去坐下了:「好了,既然來了,殿下您就與民同樂吧,一起吃飯,來。」
方戰使勁瞪女兒,瞪得眼睛都快抽筋了。
方楚楚奇道:「爹,你坐下來吃啊,站在那兒做什麼?」
方戰又瞪了女兒一下,肅容道:「殿下面前,焉有你我入座的餘地。」
方楚楚懶洋洋地瞥了賀成淵一眼:「哦,殿下,你要我站起來嗎?」
賀成淵立身起來,對著方戰拱了拱手:「方大人請坐,視我如從前就好,切勿生分。」
他說得十分客氣,但他的眼神、他的語氣仿佛都帶著高傲的威嚴,他所說的話,無人可以拒絕。
方戰的背後微微出了汗,他低下頭:「是。」
他坐了下來,如芒刺在背。
方家父女其實適才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盤子裡的菜只剩了一點兒,小吊爐上面的瓦罐里的肉湯也快見底了,炭火都熄滅了。
方楚楚看了一眼,自己也覺得有點尷尬:「呃,那個,阿狼,你吃過了嗎?肚子還餓嗎?」
「沒吃過,喝了點酒,就被人趕出來了,現在很餓。」賀成淵不動聲色地答道。
方楚楚想了想:「廚房裡有半斤臘肉、幾個雞蛋,還有麵條,喏,上回告訴過你廚房在哪了,你自己去煮吧。」
方戰劇烈地咳了起來,差點沒嗆死:「胡、胡說,怎可叫太子殿下自己去煮麵,無禮至極,殿下恕罪、恕罪。」
方楚楚理直氣壯:「奇怪了,他自己不煮,誰給他煮,難不成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