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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1:59:27 作者: 秋色未央
他從宮門出來,抬頭望了望,天空湛藍如同水洗,秋天的時節,風吹過來,乾淨而清爽。
他想起了遠方的那個姑娘,想起她大大的眼睛和小小的梨渦。是了,他該早點成親,抱個大胖小子,多好。一念及此,他的心忽然柔軟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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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侯府位於文光街的西頭,在一溜的高官府邸中也只是尋常。張熹看了又看,看不出到底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但是,太子殿下已經盯著靖海侯府的大門足足有半個時辰了。
張熹最近學乖了,連問都不敢問,東宮的馬車停在靖海侯府五十米開外,太子坐在車上,張熹站在車後,畢恭畢敬地一起等著。
快到晌午的時候,從街那頭骨碌碌地來了一輛陳舊的青篷馬車,停在了靖海侯府門前,從馬車上跳下了一個中年男子,也是不起眼的樣子。
太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看樣子想從藏身的馬車上跳出去,但他的身形略微動了動,硬生生地忍下來了。
那男子從車上扶下了一個小姑娘,好像說了些什麼,可惜離得有點遠,聽不太真切。
天氣晴朗,秋天的日光燦爛而濃烈,那姑娘從車下下來,以為左右無人,伸了個懶懶的腰,十分放肆,陽光落在她身上,她的腰肢纖細,彎著一道美妙的弧線。
太子的手緊緊地抓住了車窗,木頭窗格發出了「咯咯吱吱」的聲響,馬上就在他的手下碎裂了。張熹嚇了一哆嗦。
而那一頭,方戰和方楚楚都沒有注意到另一輛馬車,方戰正忙著教訓女兒:「端莊一點,靖海侯府可是高門世家,不比我們那鄉下地兒,你這樣子要是旁人看見的,要落人家口舌的。」
方楚楚軟軟地抱怨:「這一個多月連著趕路,不是騎馬就是坐車,我的腰都快斷了,這長安怎麼這麼遠啊。」
方戰抬頭看了看侯府的匾牌,露出了感慨的神情:「是啊,很遠,我終於又回來了。」
侯府的大門打開了,一個中年貴婦領著一干丫鬟小廝迎了出來,還沒邁出門檻,眼睛已經濕潤了,顫聲叫道:「大弟,是你嗎?」
那是方戰的長姐。
方戰欲待開口,發現喉嚨已經哽咽,他上前幾步,和長姐執手,相看淚眼,竟是無語。
半晌,還是方氏先回過神來,破涕為笑:「今日重逢,是大好日子,哭什麼,唉,十年不見,你老了,姐姐也老了,都矯情起來了,這可要不得。」
方戰低頭擦了擦眼睛,喚女兒過來:「楚楚,快過來見過你大姑。」
方楚楚乖巧地過來,還沒下拜,已經被方氏一把拉住了。
方氏剛剛才說不要哭,這會兒眼淚又滾了下來:「哎呦,我的兒,這麼多年沒見,還記得大姑嗎,可憐見的,你爹怎麼養你的,這麼瘦瘦小小,小時候胖嘟嘟的一個娃娃,多喜慶哪,十年不見,臉上的肉都沒了,這不成,回頭大姑一定再給你養回來。」
不,多謝大姑,她其實很不需要的。方楚楚眨巴著眼睛,在方氏身上蹭了蹭:「大姑,我一直都想著您呢,您看看,楚楚長大了,是不是很漂亮?」
方氏流著淚,在方楚楚額頭上戳了一下:「長大了,這性子還是沒變,臭屁得很。」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又道:「我也糊塗了,在這大門口說什麼話,來,我們趕緊進去。」
丫鬟和小廝一窩蜂上來,向方戰和方楚楚行禮後,擁著他們向裡面走。
路上,方氏和方戰並排走著,壓低了聲音,對方戰道:「這幾年家中的情形,我都已經寫信和你說過了,如今你心裡也該有個數,我接到你們的消息,今天一早就過來等著了,你放心,無論如何,姐姐和姐夫會為你撐腰,你是方家的長子,這府里誰也不能輕看你。」
前任老侯爺原配曹氏,生了一女一兒,長女方氏,長子方戰。可惜曹氏生下方戰不久就過世了,老侯爺又娶了繼室裴氏,裴氏生了次子方憑,就是如今的靖海侯。
裴氏老夫人對著先頭原配留下的兩個兒女向來不冷不熱,連帶著方憑對長姐長兄亦不甚親近。
方氏早已經出嫁多年,其夫婿現任大理寺卿,位高權重,她心氣高傲,自父親過世後,已經久不曾與娘家來往,這回得到弟弟回京的消息,特地趕了回來。
方戰苦笑著搖頭:「說起來,我如今的路是我自己走的,母親和二弟並沒有負我,我也犯不著和他們爭什麼,只是既回來了,好歹要來拜祭一下父親,其他再多的,也不說了。」
方氏聞言,唯有默然。
及至進了門廳,靖海候方憑已經候在那裡了,過來規規矩矩地給方戰行了禮,生疏而不失客氣:「兄長歸來,一家團圓,殊為可喜,弟已恭候多時。」
和方戰的強勁勇猛不同,方憑是個面目白淨的文士,靖海候一門以箭術聞名天下,連女流之輩的方氏亦能百步穿楊,只有方憑拉不動強弓,老侯爺對著這個次子總是很氣惱,怎奈長子被發配邊塞去了,只能將爵位傳給了次子,最後鬱鬱而終。
方戰看了看弟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長嘆一聲:「二弟,我回來了。」
一瞬間,方憑似乎也有所動容,但很快收斂了下去,只道:「母親在裡面等著了,兄長進來吧。」
丫鬟打起帘子,眾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