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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1:59:27 作者: 秋色未央
    趙醫令是太醫院的首屈一指的好手,尤以針灸之術見長,賀成淵的頭疾頗為棘手,掌院的唐老太醫偷偷過來看了幾次,也搖頭說沒什麼把握,轉而向賀成淵推舉了趙醫令。

    唐老太醫是唐遲的伯父,既有他作保,賀成淵對趙醫令姑且是信任的。

    趙醫令收拾了針具下去了。

    張熹圍著賀成淵轉來轉去,不住口地問道:「殿下,您現在覺得如何?頭還疼嗎?以前的事情都記得吧,您看看小人,您沒把小人忘了吧?哎呦,我的殿下,您這回都遭了什麼罪啊,我看您臉都瘦了,唐遲和朱三泰就是兩個笨蛋,沒把您照顧好,我早就說了我要一起去,您偏又不讓,我這心裡急得跟火燒似的。」

    大約是為了彌補賀成淵的安靜冷漠,東宮這位詹事特別愛嘮叨,話多,嘴碎,用朱三泰的話來說,娘們唧唧的,和女人似的,賀成淵心中頗有同感,但張熹此人,是昔年姬皇后指派給他的,對他一直忠心耿耿,基於此,賀成淵勉強忍了下來,忍了幾年,如今也習慣了。

    賀成淵看了張熹一眼,冷厲的目光成功地把張熹後面的話打斷了。

    張熹馬上閉嘴,利索地把一疊宗卷抱了過來:「殿下,您要的東西,從青州調過來了。」

    賀成淵翻開了那一疊宗卷,這是青州府一年以來所有奴隸賣身契約的造冊,他黑著臉翻了許久,終於看見了自己熟悉的手印,他抽了出來。

    上面赫然寫著「家貧無以為繼,茲以紋銀三兩,典身為奴……」

    原來他還值三兩銀子,而不是三百三十文,真是令人欣慰哪,賀成淵咬牙切齒地想。

    太子殿下周身的氣息明顯不對了,暴戾狂怒,卻壓抑著沒有發出來,象是火山之下翻滾的熔岩,更是駭人,旁邊服侍的宮人們大氣都不敢喘,額頭上都冒出了汗。

    連張熹都咽了一口唾沫,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兩步。

    賀成淵的頭又開始突突地疼了起來,記憶混亂地交錯在一起,他在方家為奴隸的那段日子在腦海里隱約地浮現起來。

    那個小姑娘,用一隻羊的價錢買下了他,她使喚他劈柴、掃地、還有餵雞,她家那隻小雞仔竟在他腳上拉過屎。

    他,堂堂大周太子,百戰不敗之將,這世上沒有他不能逾越的高山、沒有他不能踏平的河川,他卻栽倒在一個鄉野少女的手中,在她面前百般折腰,真真匪夷所思。

    賀成淵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但他放在書案上的手指微微地顫動了起來,臉上一片青灰。

    張熹見勢不妙,飛奔出去,把趙醫令又拉了回來。

    趙醫令一進來就皺眉,二話不說抽出幾枚銀針,雙手連動,飛快地在賀成淵的頭頸之處扎了幾下。

    過了良久,賀成淵的臉色才慢慢地恢復過來。

    趙醫令收了針,擦了擦頭上的汗:「方才還好好的,怎麼就一會兒工夫反而比原來更糟糕了。殿下,唐老太醫應該也和您說過了,您眼下這病症,忌大喜大怒,宜心平氣和,下官給您再開一些安神的藥,趕緊服下,至少今天之內,什麼都別想了,您先去睡,好好休息一下。」

    賀成淵面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擺了擺手。

    趙醫令退下去後。

    賀成淵抓住那份賣身契的冊子,三五下撕了個粉碎,而後沉聲對張熹吩咐道:「去,派人前往青州,抓拿一個名叫霍安的商戶,即刻斬首,其家眷盡數沒入奴籍。」

    「是。」張熹應了一聲,抬起眼睛小心地看了賀成淵一眼,猶豫著問,「此人……要以何罪論斬?」

    真是火上澆油,賀成淵從來不知道張熹居然這麼不識眼色,這一問,又勾起賀成淵心中怒氣,恨不得將張熹一起拖出去斬了。

    偏偏不能訴諸於口。

    賀成淵黑著臉,怒道:「隨便安個罪名,自己想,不要問我。」

    賀成淵平日向來冷靜自持,如此怒形於色,已是罕見,張熹的腿開始發抖。

    「是、是、是,小人曉得了,殿下放心,小人肯定辦得妥妥的。」

    張熹一邊說著,一邊偷偷向門口移動。

    但賀成淵又把張熹喝住了,他的怒氣愈盛,用淬了寒冰一般的聲音道:「青州刺史鄭懷山,玩忽職守,私受賄賂,縱容下屬貪贓枉法,致青州府衙上下沆瀣一氣,欺良民、護惡霸,目無法紀,著令將鄭懷山革職,青州府衙上下諸人全部拿下,嚴加審問,這些年,他們到底都做了什麼,凡有違法亂紀之舉,一律嚴懲不貸。」

    「是、是。」張熹的弓著腰,頭都要低到地上去了,他繼續向門口移動。

    「還有……」賀成淵咬牙,他想起了最壞的那一個。

    她叉著腰,驕傲地翹著小鼻子,她說,你是我的人,一切須由得我做主。

    那得意又囂張的小模樣,簡直可惡極了。

    好像是刻意壓抑著不去想她,但是,一旦想起來,賀成淵就恨得牙痒痒的,身體裡仿佛有火焰燃起,炙熱難當。

    楚楚、楚楚……這個名字在賀成淵的舌尖上打了幾個滾,又惡狠狠地咽下去了。

    「青州府守軍有宣節校尉,名方戰者,此人尤為可惡,責令杖責五十軍棍,以儆效尤。」

    對,養女不教父之過,方楚楚的錯,理應由她的父親來擔待。

    張熹點頭喏喏。太子殿下並沒有說出這位方校尉所犯何罪,張熹學乖了,不敢再問,橫豎還是自己安個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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