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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1:59:27 作者: 秋色未央
    她走了這麼多年了,再也沒有人像她那般愛他。他也很想她。

    他開始動搖了,猶豫地抬起了腳步。

    但是,另一個聲音穿透黑暗,傳到了他的耳中。

    清澈而甜美的聲音,細細的,帶著一點擔憂:「哎,你別死啊,快點醒過來……」

    他頓住了步子,回頭看了一眼。

    很遠的地方有一點微微的光亮。

    那個聲音絮絮叨叨的,好像就從光亮的地方傳過來,很好聽:「快點醒來好不好,求你別死,你要是死了,我的羊就虧沒了,我會哭的。」

    什麼羊,羊和他有什麼干係?

    他有點困惑,但那個好聽的聲音很執著地在叫他:「喂喂、我和你說,快點醒過來,不許死,聽見沒有,你是我的人,一定要聽我的話,知道嗎。」

    那個女人還站在那裡等他,在忘川的彼岸望著他,等他歸去。

    他狠心不再看她,轉身過去,循著那個好聽的聲音走向光亮處。

    漸漸地,光亮越來越盛,他開始奔跑起來,竭力地朝那邊撲了過去。

    一躍而出。

    光芒傾瀉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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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燈如豆,一點昏黃的影子映在陳舊的窗紗上,窗紗已經破了一個洞,風從外頭漏了進來,有點兒冷。

    明天一定要叫崔嫂子把窗紗補好,崔嫂子現在越發懶怠了,不戳她都不肯動彈一下。方楚楚靠在床頭,迷迷糊糊地這麼想著,腦袋都已經耷拉了下去,困得頭一點一點的。

    「水……」一個沙啞而輕微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很陌生,方楚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嘟囔了一聲:「誰呀?」

    「給我水……」男人又低低地說了一句,咳了起來。

    方楚楚一個激靈,差點跳起來,她睜開了眼睛,才發現床上那個昏迷了兩天的奴隸已經醒了過來。

    他的頭髮和鬍子還是亂糟糟的,很久沒有打理了,臉上還帶著一些乾涸的血跡和污痕,看過去邋遢得很,但他的眼睛卻很明亮,仿佛黑夜裡寒冷的星辰一般,此時望了過來,晚上的夜色似乎更涼了。

    方楚楚雙手合十,虛空拜了拜,驚喜地道:「菩薩保佑,守了這麼久,你可終於醒了,真好,天可憐見,我的羊總算沒有打水漂。」

    她說完,趕緊過去,從案台的暖壺裡面倒了小半碗水,端了過來。

    那奴隸還很虛弱,眼見自己沒辦法喝水,方楚楚只好拿了小勺子,一點一點地餵他喝。

    他的嘴唇乾裂得幾乎都蛻皮了,呈現出一種枯敗的顏色,一口水下去,他的喉結動了一下,又劇烈地喘了起來。

    方楚楚這下和他靠得太近了,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濃郁的血腥和汗臭,還有一種近乎血肉腐爛的味道,仿佛他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一般,令人作嘔。

    第3章 塞上曲3  又髒又臭的奴隸,嫌棄他

    方楚楚皺了皺鼻子,但是見他那樣子,又不忍心扔下他不管,只好哼哼唧唧地道:「你好臭啊,啊,我當時怎麼想的,好好的羊不要,換了一個臭男人回來,你又不能吃,能有什麼用,我虧大發了。」

    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很明顯,她在嫌棄他。他看著她的小表情,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手有些痒痒的,但略微動了動,就覺得胸腹處疼得鑽心,他只好勉強按捺下了。

    喝完了水,他躺在那裡,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個矮仄的屋子,牆壁已經泛了黃,屋子裡沒有什麼陳設,一床一案一椅而已,案上點著豆油燈,光線黯淡而朦朧,意外地有一種溫和的感覺。

    眼前的少女嘀嘀咕咕地抱怨著,聲音和夢中一模一樣。

    這裡很安全,他在心裡下了一個判斷,漸漸鬆懈下來。

    「哎,你叫什麼名字?」方楚楚輕輕地戳了他一下。

    「名字?」他想了想,忽然覺得頭疼欲裂,好像有刀子在腦袋裡面攪動,把一切都攪得稀巴爛,怎麼也收拾不起來,他痛苦地想了半天,發現自己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茫然了,依稀只記得夢裡那個女人的呼喚。

    「……阿狼。」他從喉嚨里擠出破碎的聲音,「我叫阿狼。」

    方楚楚睜大了眼睛:「阿狼?這名字可太奇怪了。」

    阿狼拼命地想著,但什麼也想不起來,心底有一股暴戾的情緒想要翻湧上來,他咬緊了牙關,身體開始有點發抖。

    「你怎麼了?」

    一隻小手伸過來,輕輕地碰了碰他的額頭,一觸即離,仿佛花瓣拂過一般,帶著柔軟的溫度。

    方楚楚微笑了起來:「燒已經退下去了,大夫說你身子骨結實得很,只要熬到醒過來就沒事了,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你要快點好起來。」

    朦朧的燭火中,她的臉有一層淡淡的光暈,溫柔而安寧,她的眼眸純淨如秋水,帶著滿滿的關切。

    「我今天特意讓崔嫂子買了兩斤小米,明天熬了粥給你吃,你這麼大個頭,也不知道要吃多少,唉,真叫人發愁,不過算了,誰叫你是我的人呢,我總會把你養好的。」這個小姑娘有點囉嗦,一直在那裡念叨著,她的聲音就像泉水流過山澗,清澈悅耳。

    夢中血腥的殺戮和黑暗的死亡慢慢地消退去了,阿狼望著她,身體和心一起平和了下來,在這個安靜的夜晚,只有豆油燈燃燒時發出噼啪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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