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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2:16:38 作者: 康塞日記
他的到來對於南少虔來說,大概就是一個很無聊的人路上突然遇見只衝他搖尾巴的流浪狗,因為一直甩不開,就乾脆隨便逗著玩玩兒。
小狗希望他給點好處,但這個無聊的人完全沒有要帶它回家的意思,純粹只是拿小狗解悶。
南少虔問,對他有什麼好處。
廢話,尤因面無表情地想,他一個十八線小藝人的歌,對南少虔當然屁好處和加成都沒有,這件事從頭到尾只對他有好處,他承認自己就是在耍無賴,耍流氓,道德綁架。
可那又怎麼啦?
他像一個乞丐嫉妒億萬富翁似的扭曲地想著:你這麼厲害,幫幫我怎麼了?
「這對你只是舉手之勞,但對我的意義真的很重很重。」
時間就是金錢,尤因感到焦心,南少虔的不為所動反而激起他的征服欲,這小子油鹽不進,他還非得拿下不可。
宏願一發,之前他恨不得離南少虔八丈遠,此刻卻恨不得貼上去。
「南老闆!」尤因挪動屁股靠近南少虔,手指也挨上南少虔的手,指尖微微地搭在他的小臂上,眼神哀求。
「你要是願意幫我完成我最後的夢想,拍攝頂了天就兩三四天時間,我一輩子記你這份好。真的,逢年過節我放煙花,燒香,我為你祈福!」
南少虔垂眼,微微側過臉,目光在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幾根白皙瘦長的手指上停滯半秒,喉結難耐地滑動了一下。
他的眼神微微動容,嘴唇張開,終於要答應,卻不經意瞟見尤因手裡的劇本。
翻到的那頁,主角的名字,尤藍陳辛郃兩個名字赫然挨在一起。
這場拍攝,果然如尤因所說,很緊急,急到連劇本上原定男主角人選的名字都來不及抹掉就跑來找他。
午後陽光越來越刺眼,酒店大堂有用以會客或等待辦理入住的客人暫時休息的沙發,尤因呆若木雞地坐在中央空調的風口下,帽子下的劉海被冷風吹得在眼前亂晃,他手裡捧著一杯星巴克的冰拿鐵,時不時機械地低頭啜飲兩口。
「我看不到你的誠意,你可以離開了。」
十幾分鐘前被南少虔不客氣「請」出來的畫面歷歷在目,尤因的腦子裡不斷閃回當時南少虔的表情,眉頭緊蹙,眼睛直直盯著他的手,惱怒,鬱悶,不耐煩,一堆的負面情緒,非要總結,就仨字:不痛快。
除了這些,好像還有一點兒——
委屈?
這個詞兒從腦子裡冒出來的時候,尤因心裡一陣古怪。
他一定是無計可施太過焦慮,否則怎麼會試圖去從南少虔那張表情匱乏的臉上解讀出自己失敗的原因。
南少虔明確地拒絕了他,他現在應該做的是拔腿就走趕緊再去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男藝人救場,可他就是走不動,冥冥之中,他總覺得自己還有戲。
雖然他是個很爛的演員,但他以他僅有的演戲經驗保證,在他最後一次求助,就是沒臉沒皮湊上去貼住南少虔的時候,南少虔的眉頭突然就舒展開來,那絕對是有點想答應他的。
可是為什麼?
到底是哪裡出了誤差?
尤因糾結地皺著臉,嘴巴微微打開,皓白的牙齒和靈活的舌頭把紙質吸管反覆咬扁再搓圓。
再說了,就算不想跟他合作,也不必趕人吧,一想到這個尤因就覺得臉上發熱,這麼大的人了,再不出名,好歹是個小明星,竟然那樣丟臉的被掃地出門。
之前和南少虔單獨相處的時候還沒覺得這麼尷尬,可一離開那個狹窄的包廂,越回想,尤因越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兒。
倒不是怨恨南少虔駁他面子,而是羞恥,他從來沒發現原來他的臉皮這麼厚!
南少虔是誰,劇本雪花似的往面前遞的電影大咖,大導演捧在手心的票房靈藥,手握三金的年輕影帝,他居然跑來跟人家哭訴自己的職業生涯,還給人家講什麼狗屁小畫家和畫中人的愛恨情仇,跟人家推銷一個破MV!
什麼好劇本好資源南少虔挑不到啊,要來演他這小片段!
大概是面對面真的會讓人失去分寸感吧。
尤因悵然想起,前年吧,還是大前年呢,鮮愈在賀歲檔的電影裡客串了一個角色,他則在某個直播平台有個和四五個小藝人一起合作的跨年節目,沒能回家過年。
倆人都在北京,就約了個年夜飯,吃完飯過了零點,他們商量著去看電影,鮮愈問他想看什麼,他笑說選什麼選,捧你的場去。
一到樓上,鮮愈仰頭看著印著南少虔單人形象的巨幅海報,突然說,要不我們先看這個吧。當時吧,說不上來是什麼要命的吸引力,他也覺得南少虔的電影一定錯不了,肯定好看,就點了點頭。
他們兩個圈內的看見南少虔都迷糊成這樣,南少虔此人的魅力由此可見一斑。
所以本來,南少虔也是他只能仰望的人。
隨著記憶的復甦,南少虔身上的光環一道一道開始疊加,而他一點點變得渺小而卑微,再回想起南少虔最後那個表情,尤因後背一陣發麻,偷窺美女洗澡的羞愧感後知後覺又找上來。
他瞬間變得如坐針氈,是啊,南少虔又不欠他,他有什麼可憤憤不平的,打擾人家一次就算了,待在這兒不走是想怎麼樣呢,不死心的再去求一次嗎?
冰拿鐵的杯壁被他的體溫溶出一線淅瀝的水珠,尤因抽了張紙擦手,挨個手指吸淨水滴後,盯著手裡黏糊糊的紙,覺得有點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