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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訴說分離之苦·PART Ⅱ

2023-08-21 20:02:29 作者: 陳毓華
  晁寂渾身一震,只覺得整個人從心口發冷冷到了腳尖,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這是他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關於她自身的病情,字字句句都是死灰般的絕望。

  還有她說的是什麼?託孤?

  不行!沒得商量!

  「怎麼就好不了了?過兩天王府里的太醫會過來,我們先看他怎麼說,別自己嚇自己。」

  穆叔曾告訴他,月兒在生產的時候大出血,那時候的她身受重傷,連下地都不行,更別提生孩子了,為了把孩子生下來,她苦苦在床上熬了八個月,其中的驚險和辛苦讓人聞之鼻酸,母愛的偉大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晁寂的眼裡有不肯妥協的火花,「你聽好了,續弦什麼的,八字都沒一撇的事,你要是不希望我娶個後母來虐待你兒子,那就努力活下去,好好盯著我,把我的後院握在手裡,那麼還有誰敢去動你的兒子?」

  因為激動,握住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使了勁。

  蘊月光吃痛,淚花在眼眶打轉,用力的把手抽出來,還往他的手背拍了一下,只見手腕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一圈。

  晁寂沒想到自己只是稍微用了點力她的皮膚便紅了,見她搓揉著紅痕,他滿是歉疚和心疼,柔聲道:「我已經讓有膽回去把太醫帶來,等人來了再說,別自己先洩了氣,這就不像我認識的你了。」

  蘊月光知道這種事一時間是說不通的,其實她心裡何嘗捨得把兩個孩子交給晁寂,王府可不是尋常人家,晁寂公事繁多,下人就算不敢看人下菜碟,但少了母親庇護的宇兒、宙兒處境又能好到哪裡?

  但她也是身不由己,如果可以,她也想看著孩子長大,看著他們娶妻生子,然後和身邊的人一起漸漸老去。

  可世上要是有那麼多的如果,又哪來這許多的悲歡離合?

  她不可能把孩子托給義父義母,唯一只能寄望身為「父親」的晁寂在她走了以後能好好善待她的兩個兒子。

  她已經沒有第二種的選擇了,如果可以活下去,哪裡需要做這種剜心割肉,痛心疾首的決定?

  因為思慮過重,翻來覆去的沒睡好,第二天蘊月光便有些病懨懨的,神情虛弱地躺在床上。

  兩個小傢伙淚眼婆娑,也不出門玩耍了,搬了小板凳排排坐著,就守在蘊月光身邊,半天也不挪一挪。

  從鎮裡把曾替蘊月光看過診的大夫請來,大夫摸著鬍鬚,只道:「夫人這身子只有一個字,那就是養。別讓她操心,安心靜養,要是許可,最好用葯膳來調理身子,譬如人參、黨參、茯苓、鹿茸、當歸、何首烏等等補血潤肺、補氣補燥的葯品。」

  「成,就把你說的這些補品有多少送多少過來,銀錢不是問題。」

  對於蘊月光的身子,晁寂又有了重新的體認……她的身子比他想像中的還要不好。

  「這可要不少銀錢。」大夫來過穆家幾次,不是不知道穆家的經濟情況,現在聽到晁寂這般的大氣,眼都不眨一下,便好意提醒一句。

  不過他年紀一大把了,閱人無數,觀他氣度尊貴、錦衣玉帶,又稱虞夫人為娘子,雖然說他從不管人家的家務事,但想來是夫君終於找到他們母子三個,一家團聚了,這虞夫人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十一,隨著大夫去拿葯,順便把銀錢給結了。」

  能給晁寂當車夫,身手雖然無法和有膽有謀兩兄弟比肩,卻也不會弱到哪去。十一得令,對著晁寂一躬身,便跟著大夫走了。

  這期間,微服的知府來訪,當然,在來之前,他已經把穆家的情況摸了個爛熟,半途上又命心腹回府,向他夫人要了一株三百多年的野山參,他可得用力在王爺面前刷一刷他的存在感,就算頗為心疼那株得來不易的人參也顧不得了。

  這位爺可是他們這三州的主兒,這純金的大腿,不抱他,難道要去抱天高皇帝遠的皇上?

  晁寂見了知府,收了他那株用厚重紅木匣子裝著,參須健壯的天字級老山參。

  不過他也不白拿,轉手把風鼓機和拌桶兩樣農具的圖樣給了知府一份,他要是能利用這兩樣農具做出

  ..

  政績,想來回京的路指日可待。

  這兩天晁寂不許蘊月光再下床,兩個孩子由他來帶。

  從來沒帶過孩子的大男人就算一開始有那麼點手忙腳亂,但父子天性,加上他們一曉得娘親身體不適,便乖得像什麼似的,不用父親吩咐,頂多到蘊月光床前蹭一蹭、看一看,摸摸他們的娘,然後大王這個做哥哥的就帶著弟弟自動自發去描紅習字了,懂事得叫人心疼。

  晁寂一問之下這才知道兩個人的字都是蘊月光教的,三歲年紀已經比普通開蒙的小孩多認了百來個的字。

  可蘊月光也不是閒得下來的人,她靠著枕頭,慢慢縫起兩個孩子的衫子,把愛一針一線縫在給孩子的衣服里。

  除了這樣,她還真在只有她和穆嬸的時候偷偷問過關於自己身上胎記的事。

  穆嬸點了頭,她曾替蘊月光擦過無數回的身子,看見她屁股上的胎記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她疑惑地問:「你怎麼突然想起要問這個?」

  「沒事,就問問而已。」蘊月光把話題岔開了,但思緒卻混亂不已。要說她對晁寂的話還有那麼點懷疑,可經過穆嬸的證實,她似乎也不得不信了。

  穆嬸走後,蘊月光閉著眼想了許久,她捫心自問,她對這個男人是有感情的,而她從前對他的感情應該也不一般,以至於就算忘了他,卻還是再次接受了他。

  十一在穆家的灶間忙著,平常除了熬葯,另外像葯膳這樣的食療也由他來,反正方子大夫都條列好了,他只要依次把食材放進去就是。

  可讓他壓力最大的不是燉煮這些補品,而是後面那雙眼睛,每每都會叫他頸脖冒冷汗。

  但也因為每天頂著會壓垮人的壓力,他本來不怎樣的廚藝突飛猛進,一日千里,畢竟要入口的人可是王妃,王爺心尖上的寶貝,他要是太馬虎,王爺第一個就不會饒過他。

  「可好了?」盯著蘊月光把補品和湯葯給喝下去,變成了晁寂的日常。

  「鍋里燉著呢,只要起鍋就成了。」燕窩雪蛤銀耳湯,燕窩是普通的燕窩,雪蛤也是普通的雪蛤,不是他想要的血燕和雪蛤皇,可鄉下地方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這些,晁寂雖不滿意,但目前聊勝於無。

  端著已經燉好的燕窩雪蛤銀耳湯,晁寂向著蘊月光的屋裡走去,見她還在給孩子們做衣服,便道:「這湯得趁熱喝,衣服等你那兩個婢女來了,再讓她們做就是了。」

  又喝?燕窩雖然可以養顏美容,是女子的美容聖品,可這雪蛤是什麼?在後世號稱軟黃金,一粒就貴得要命,有價無市,一日早晚兩碗的吃著,好像不要錢似的,除了這個,三百年的老參,他也毫不猶豫的泡來讓她當茶喝,她這敗家精……都要替晁寂心疼了。

  還有他說什麼?婢女……這讓她終於有了一點真實感,原來她之前真的和他在王府里生活過。

  瞧著她溫柔如水的神情,晁寂沒忍住,在她唇上偷親了一下,但是一吻怎麼夠,他還想要更多……

  蘊月光正想把他推開,院子裡忽然傳來敲門聲,聲音還挺急促的。

  「不急,先把燕窩喝了再說。」戀戀不捨的從她的香唇離開,晁寂說道。蘊月光無法,在他的監督下只能先把燕窩喝了。

  這時,十一前去開了門,穆家小院的石板上,不知何時鋪了層薄薄的柔軟白雪,門一開,一眼就看見外頭停著五輛王府的大馬車。

  這樣的馬車別說在縣裡,就連古橋鎮也沒幾戶人家能有,還一下來了五輛,塞滿了一整條街道,穆家的左鄰右舍,老少婦孺都跑出來看熱鬧了,只是礙於門神般站著的侍衛,還真沒有人敢靠近。

  十一抽了門問,打開大門,門外赫然站著風塵僕僕的有膽,還有已經下了馬車,因為趕路,面色都不太好的琉璃和玉璧。

  琉璃和玉璧打量著簡陋粗鄙的小院,她們夫人居然就在這小院住了三年,胸臆間的心疼和歡喜讓她們無法言語。

  琉璃反應快,一回神,抬腳就往裡頭去了,玉璧也不遑多讓,兩人先後進了屋。最早從霸州到雍州需要五天路程,這還是在馬不停蹄的情況下,可這幾

  年,雍州、微州相繼修了路,就連霸州的地界上也開始進行工程,為將來的互市貿易做鋪設,有膽回去得快,回程卻因為帶著女眷和太醫,花了兩天的時間,以至於現在才到。

  兩個丫頭衝進屋裡,沒想到會在蘊月光的屋裡見到晁寂,一時有些慌了手腳,眼睛直往蘊月光的身上溜,根本動也沒敢動一下。

  乍一見到晁寂,琉璃兩人心道:她們已經多久沒見到王爺了?

  自從趙側妃和湯姨娘被禁足在自己院裡,她們兩人就被派去看顧府里唯一的小主子,王爺什麼都沒交代,也沒懲罰她們把王妃看丟了的過錯,只罰了半年的月錢,然而這都不算什麼,她們最大的懲罰就是守著一個沒有王爺,缺了王妃,冰冷到令人無法想像的空宅子。

  晁寂原來想說點什麼,冷冷地看了兩個丫鬟一眼,把房間讓給了這主僕三人。

  琉璃和玉璧立即撲到蘊月光跟前。

  「王妃……」琉璃的年紀小些,一見到形容枯槁的主母,聲音都顫了,眼淚嘩啦啦的直流,擦也擦不完,玉璧雖然沉穩些,卻也哭到直打嗝。

  看著兩個真情流露的小姑娘,蘊月光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欸欸欸,都說姑娘家的眼淚是金豆子,珍貴得很,不能隨便哭的。」

  「能見到王妃我們該高興,不能哭。」玉璧抹了淚,勸慰著琉璃。

  聽著裡頭的哭聲,晁寂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至於為什麼不是滋味他也說不上。

  他信步走出門,小小的稻埋里放了滿滿當當從馬車卸下來的東西,十幾袋的米麵,兩大桶的油,幾套嶄新的被褥,還有放著貴重補品的鐵力木匣子……

  有膽過來向他稟報,「這些糧油米麵鹽都是一路上買的,屬下也吩咐肉鋪的夥計會把五十斤的豬、羊肉送過來,這會兒天冷,肉只要凍上都沒問題,菜蛋不經放,屬下就沒買。」

  晁寂不置可否,有膽意會,趕緊挑著王爺想聽的部分繼續道:「庫房裡的珍貴補品我照著單子挑了過來,都是王妃目前用得上的。」

  晁寂鳳眸微垂,「還有件事,去買幾個得用的人手來,要能善烹飪的廚娘,還有身強力壯能打雜的人。」

  很快他就必須啟程前往阿骨縣,他不在的日子裡,這個小院都是老弱婦孺,他不放心,因此買人勢在必行,到時候他只要留下一兩個心腹盯著就可以。

  「屬下馬上去辦!」有膽拱手策馬離去。

  這時,王府的隨行太醫也從馬車上下來了,溫太醫是個斯文的中年人,穿著一身玄青色長袍,眉目清俊飄逸,帶著濃濃的書卷氣,細長的眼睛把周遭環境打量了一番,見到晁寂,便帶著他的小葯僮快步過來。

  「見過王爺。」

  他原是太醫院的院士,專精於各式各樣的內外科、婦科,可也因為風頭太盛,把直屬上司都得罪了,受到打壓不說,甚至波及家人,心灰意冷之餘便辭了太醫院的差事,隨便賃了一間小屋隱居起來。

  晁寂得知後,親自把他請到王府,奉為上賓,直到晁寂被發配到自己封地,溫太醫帶著一兒一女和妻子也跟著過來了。

  「你來得正好,王妃的身子不大好,你看看她的身子是怎麼回事?」

  不待溫太醫請禮問安,晁寂一連串的問題就砸了過來。

  溫太醫自然沒有不從的,他來之前,有膽就跟他說過王妃的狀況,只是還未見到病人,他什麼都不好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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