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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2:13:11 作者: 個訊
她感受到了旁邊一桌人的視線。
謝驚休就坐在那邊,他室友先回宿舍了,而他一直從教室跟她到食堂,哪怕在此過程中她的目光儘量略過他。
帶著股莫名的執著。
餘光里,旁桌那位起了身,動作自然地把她的碗勺端到了他的盤子上,又背起她的書包,道:「我送你去醫務室。」
許願頭還昏著,張口剛想要道「不用了,我等室友吃完」,就又聽他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許願。」
輕輕的,軟軟的,很委屈的一聲。
她一頓,抬起眼。
謝驚休端著盤子,站在她座位邊上,低著頭,唇角微抿著往下垂,盯著她瞧,燈光蒙了層光在他眼底,像籠了抹水色,濕漉漉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讓人心軟的。
許願挪開視線,落在桌面上,嘆出一聲鼻息,她說:「哦。」
她猜他是知道的。
他知道她今天為什麼避開了他的手,知道她下一句話會是拒絕。
同時他也知道,當他露出那種眼神的時候,她難以拒絕。
-
到了醫務室,老師讓她躺上床,給她量了體溫。
39℃
果然。
許願平時不怎麼生病,但只要一發燒,必定是高燒。
醫務室老師又給她配了點退燒藥,拿了一次性杯子過來,讓她就著水吞下去一片藥。
許願本來腦袋就暈乎,加上藥效上來,困得不行,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她躺下去,餘光里掃見謝驚休正低著頭給誰發消息,好似有什麼事情,眉蹙著。
她低聲沖謝驚休道:「我睡一會兒,你要有事的話可以先走。我後面不舒服的話可以叫老師。」
「你睡吧。」謝驚休放下手機,頓頓,又認認真真補充,「我後面沒事,我守著你。」
許願沒再管,翻了個身,閉上眼就入睡了。
半夢半醒間,隔著薄薄一道眼皮,她感覺好像有道影子靠近了,蹲下來,良久,沉沉嘆了口氣,緊接著,她額前的一縷頭髮被輕柔撥開,撩至耳後。
影子在眼前模糊、朦朧,最終慢慢墜入一片黑暗。
黑暗裡,時間錯位。
她好像又回到了高一那年那場辯論賽,那個夏天,陽光熱烈,金燦燦的青春被染上柔光,樹影從窗外灑落桌面一片斑駁。
主席宣布著今天的辯題——和一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喜歡還是適合?
正處於躁動的年紀,這樣的題目最是令本該昏昏欲睡的夏天清醒、興奮。
那場比賽以現在的目光看來並不成功,立意差了點,格局小了點,卻不妨礙她起立的那一刻心跳如鼓。
她還記得自己扎著高馬尾,她看見自己站起身時馬尾尖跟著搖晃,望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字,最後結辯時不緊不慢開了口:「謝謝主席,我方認為合適更重要。您方今天一直在強調一個問題,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會很開心,但是這個世上很多事情並不是只需要考慮短暫的愉悅就可以的。
「舉個例子,兩個人互相喜歡,但是他們的家庭、外貌、社會成就等等都不匹配,共同話題的缺少,旁人的閒言碎語,您方認為光憑喜歡能熬過這一切嗎?當喜歡被這些因素消磨,患得患失,無盡的煩躁、爭吵,最後感情就會變成厭倦和後悔。就像兩朵帶刺的野生玫瑰,要怎麼擁抱對方才能不受傷呢?
「可是適合不一樣,或許是有相同的成長經歷,或許是有相同的家庭背景,或許是有相同的實力和愛好,我們會在契合當中獲得情緒價值,這種情緒價值往往要比喜歡更長久更令人興奮,為什麼?因為那是一種靈魂上的共鳴。喜歡達不到這種高度,而適合遠遠要比喜歡更長久。
「好,您方剛才又說,如果兩個人真心相愛,會為了彼此調整自己,達到一個能夠把這份感情維持下去的平衡狀態。真的可以嗎?比如一個天生就生在羅馬的人,哪怕他再喜歡,也不能感同身受一個貧民窟女孩的想法。這種先天的優勢,這種成長環境對思維固化的加強,是僅憑喜歡就能改變的嗎?
「我們往往會把愛情說得很偉大很神聖,甚至奉為圭臬,仿佛有了愛就能戰無不勝,但我們也往往忽略了現實的阻力與殘酷遠遠大於幻想的美好。現實不是童話,喜歡不是神話,它不能改變一切。
很多時候,不適合就是不適合,你沒有辦法改變一個人從小到大所堅持的、卻偏偏和你的想法背道而馳的信念,你也不能屏蔽世俗對你們的指手畫腳。
「您方可能又會說,沒有關係,世俗管我什麼事呢?我只要自己喜歡就行了。但是事情真的就如此簡單嗎?作為一個生活在群體間的社交動物,一個人真的可以不顧一切去和另一個人在一起嗎?如果真的可以對別人的話完全視而不見,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因為言論暴力有抑鬱傾向的人呢?您方需要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灑脫、勇敢成這樣的。
「比起喜歡的人,我們更需要的往往是能和我們一起成長、一起走向未來的人。比起喜歡帶給人的短暫的、微妙的電流感與愉悅感,適合給予人的精神穩定、靈魂共鳴往往更重要。」
更重要……
更重要……
許願慢慢睜開眼,入目是雪白的牆壁。她眨了眨眼,動了動手指,意識慢慢回籠。
或許是藥起了作用,又或許是一覺睡夠了,她明顯感覺精神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