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0章 不趕你走

    「今日是宮中分發燈油的日子。」宇公公道了一句。

    大管事還疑惑，這她知道啊，不知道宇公公是何意？

    能爬到她這個位置的，當然不是普通人，她猜到了宇公公還有後話，於是她微微笑著，恭敬地看著宇公公。

    隨即，宇公公讓人送來了燈油：「我見你沒有派人去取，就親自給你送過來了。」

    大管事簡直要給宇公公跪下了，他是什麼身份啊，給她一個小小的宮女親自送燈油？她可不認為這是恩寵，反而覺得這燈油重若千斤。

    後背都是冷汗，臉色也不自然，她顫巍巍地伸手，先把燈油接了過來，卻不敢放在地上。

    心中隱約有了個想法，她忐忑著問：「承蒙宇公公厚愛，給奴婢親自送燈油過來，奴婢真是受寵若驚。」

    宇公公揮揮手，很是不在意地表示：「沒什麼，都是我的分內之事，今日去領燈油的人多，排了很長的隊。既然負責這件事的人是我，總要分發到位，才對得起皇上的交代。」

    大管事快哭了，今天竟然是宇公公親自發燈油？這么小的事情，為何他來做？他平常伺候皇上那麼忙！

    送過了燈油，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於是他冷冷地說：「我走了。」

    「恭送宇公公！」三個人齊刷刷地行禮。

    等他走遠，大管事還跪在地上沒起來，宮女甲乙來扶她，被她狠狠地推開了。

    「宇公公親自派燈油的時候，你們為什麼沒告訴我？」站起來後，她指著兩個宮女大罵。

    這兩個宮女見她們闖禍了，馬上跪了下來，被罵得瑟瑟縮縮，一個字也不敢講。

    她們不斷在心中祈禱，可不要那麼巧，鈴鐺領燈油的時候，宇公公也在啊！

    大管事死死地盯著她們：「我現在就派人去調查一下，如果真的惹惱了宇公公，那你們就自己請罪去吧！」

    仍舊是之前去問情況的那個小宮女，她匆匆離開，沒多久就回來了，臉色蒼白地說：「宇公公原本只是監工，後來他親自給鈴鐺打了燈油！有不少人都看到了！」

    別管隊伍是排了多長，就這麼一個事實，足夠讓幾個人面如死灰了。

    鈴鐺身後有這麼大的人物，她們是多蠢，還和鈴鐺作對！

    關鍵她怎麼剛剛沒說？就是想看她們出醜是吧？

    大管事氣得眼睛都紅了，親自掌摑了兩個宮女，厲聲說：「你們還跪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點去給鈴鐺賠罪！我的臉真是被你們給丟盡了！」

    如果不是手中的燈油是宇公公親自送來的，她真想砸在她們兩個的腦袋上！

    兩個宮女不敢怠慢，從地上爬起來，就往外面跑。

    宇公公沒直接回去，其實他應該從正門離開，但是走著走著，就改變了方向，沒多久，就看到了鈴鐺。

    她穿著低聲宮女的衣裳，手中拿著個掃帚，正專心地掃地。碰到哪塊掃不乾淨的，她還蹲在地上，用抹布擦著。

    因為太專注，她都沒發現宇公公的靠近，直到面前投下了陰影。

    她抬頭，原本淡然的神色，在和他對視的時候，變得有些驚喜：「宇公公？您怎麼來啦！」

    站起來要給宇公公行禮，他淡然擺手，表情溫和：「不用。上次見你幹活，你還是洗衣服，這次變成掃地了啊。」

    鈴鐺因為喜悅，臉蛋紅撲撲的，剛剛還拿著抹布的手有些髒，此刻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

    「反正都是奴婢分內的活兒。」說完，鈴鐺有點心虛地看著宇公公，畢竟剛剛她還把宇公公當成了擋箭牌。

    宇公公似乎對這種活兒很感興趣的樣子，站在鈴鐺這就不走了。

    鈴鐺猶豫了一下，問：「那我繼續幹活啦？除了這個，還有別的要干。」

    「嗯。」見宇公公應下，鈴鐺趕忙蹲下來。

    雖然手上動作飛快，實際上，她並不專心。蹲在地上，總覺得有兩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讓她心跳加速。

    夏日的陽光正燦爛，草木綠油油一片，宮中到處都很清新。

    有微風拂過，天上的雲朵緩緩飄著，樹葉沙沙作響。

    鈴鐺清咳一聲，沒話找話：「宇公公以前也做過這種事情嗎？」

    他站得不遠，要是發現鈴鐺稍微離開了些，他就走過去幾步，兩個人中的距離一直都沒怎麼改變。

    「什麼活？是因為沒力氣，蹲下來擦地，還是因為沒力氣，端不住盆？」

    鈴鐺手上動作一停，往後看了一眼，氣鼓鼓地嘟囔：「那都是很久前的事情了，宇公公您記性可真好。」

    他像是沒聽出鈴鐺的窘迫和挖苦一樣，笑眯眯地說：「謝謝誇獎。」

    鈴鐺好想把自己手上的抹布丟掉！這人，真討厭！

    宇公公大概也察覺到他快把人給逗急了，正經地說：「剛進宮的時候，什麼髒活累活都幹過的。」

    「哦？」鈴鐺來了興趣，她以為像是宇公公這種一代傳奇，應該是進宮就服侍先皇了呢。

    誰知道他只是淡淡微笑，漫不經心地提起往事：「對你們宮女來說，髒一點的活兒，就是打掃衛生了，我們太監，還要收拾茅房。」

    鈴鐺睜大眼睛，她的眸子黑漆漆的，很大，這種反應時，讓慕宇不由得想，還真是人如其名啊。

    她是真的沒想到，如今光風霽月人上人的慕宇，還曾經做過那種事情，而且看他提起來，半點窘迫和丟臉都感覺不到。

    鈴鐺認真地點頭：「我也要和您學習，把吃苦當成是磨鍊，希望有天能變得和您一樣優秀。」

    慕宇一愣，笑了。這丫頭，真是知道怎麼說話，能讓他心花怒放。

    人不是天生就如此強大，寧帝七歲失聰，在外漂泊多年，快弱冠才回到京城。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直面過往。很多人都會覺得，弱小的時候丟臉，也懶得聽別人提起，因為那些人表面上說著勵志，內心指不定怎樣挖苦自己呢。

    鈴鐺不一樣，她的崇拜是真的，誇獎也是。一邊擦地，她還一邊想，我可真幸運，竟然能和宇公公這樣的大人物有交集。

    雖然他們沒說過幾句話，但她已經把宇公公當成是朋友了，那她在宮裡，一言一行更要注意，絕對不能給宇公公丟臉。

    慕宇溫柔地看著鈴鐺：「你以後會比我更優秀的。」

    她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怎麼可能呢，我連您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慕宇笑得更加洋溢，走到她身邊蹲下來：「怎麼，你還崇拜我？」

    鈴鐺瞪大眼睛的模樣特別可愛：「當然啦！」她發自肺腑地說，「如果我是個小公公，我肯定要認您當我的乾爹的！」

    慕宇臉上的笑容有點凝固。乾爹……他的臉看起來有那麼老么？

    其實鈴鐺不是要說他老，只是在宮中就這樣，都是乾兒子繼承前輩太監的衣缽的。

    鈴鐺的心愿很小，以前是多賺錢，養活家裡面的人，現在加上一個，她希望慕宇能罩著她。

    嘿嘿，當然，也只能想想，人家宇公公是什麼人呢，才不可能管她一個小宮女的死活呢，她也不能不識抬舉。

    慕宇凝視她半晌，沒讓她改口，自己反而笑了。

    罷了罷了，知道這丫頭性格單純，他就把剛剛的話，當成是她敬重他吧。

    鈴鐺擔心耽擱他的事情，問他：「宇公公您不用回皇上那麼？」

    慕宇的心有點堵，鈴鐺這是在攆他走？

    剛剛還覺得宇公公的笑容如沐春風，鈴鐺現在卻涼颼颼的，她看了看天空，怎麼回事？太陽挺大的啊。

    慕宇一向沉穩，當初他被關在京城，前路未卜，都能平靜地做好赴死的準備，而現在，他卻像是個幼稚的小鬼一樣，非得要個答案。

    「你是覺得我在這裡影響你了？」

    慕宇的問話，讓鈴鐺詫異得很，她立刻搖頭回答：「沒有啊。」反正她怎麼都要幹活嘛。而且她還覺得宇公公一點架子都沒有，和他說話，她也很輕鬆，不想讓他走呢。

    「那你還趕我走？」

    「奴婢怎麼敢呀。」鈴鐺無奈，「您若是想留，那就留下呀，奴婢是擔心您回去晚了，被皇上責怪。」

    原來是這樣，慕宇剛剛低落到谷底的心情，像是飛上了天，怎麼看鈴鐺怎麼順眼。

    他也確實要回去了，都已經浪費了一上午的時辰了，皇上身邊沒有襯手的人伺候。

    「我走了。」想起什麼，他叮囑鈴鐺，「以後見了我，你可以不用敬稱。」

    鈴鐺心說，那怎麼成，在我看來，你是前輩！不過在慕宇的注視下，她也沒敢反駁。「奴婢明白了。」

    「還用敬稱。」慕宇不高興地看著她。

    鈴鐺馬上舉起雙手，看她手心兒髒髒的，慕宇很想給她親自洗洗：「我知道了。」

    嗯，這回的稱呼還差不多。

    「我的姓氏是寧帝賜的，也姓慕。」注意到鈴鐺呆呆的，他輕笑一下，「走了。」

    許久後，院子中都不見他的身影，鈴鐺才回過神來。

    她剛剛是被嚇的。我的天呀，宇公公竟然姓慕！她以前都不知道！這個姓氏在大周無比尊貴的！

    看來下面見面，她不能把宇公公當成前輩了，得當祖宗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