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9章 金石為開（27更）

    既然是要去看蒼梧方丈，韋倩雪決定就不跟著了，她的身份特殊，別人看不出來，蒼梧方丈肯定知道她是魔教中人。

    於是韋倩雪找了個藉口，去找小美美。

    見到小美美的時候，韋倩雪發現她正跟著一個小和尚，問東問西的，那小和尚對她也沒什麼防備之心，就是不敢和她靠得太近。

    小美美還追問人家：「小師父你躲什麼呀，咱們來一起玩兒呀。」

    韋倩雪無奈得很，她家的寶貝，是不是太膽大了？

    「小美美。」韋倩雪叫她。

    聽到娘親的聲音，小美美高興得轉頭，像是一隻歡樂的小鳥一樣，飛奔而來：「娘親！」她又歪著頭找了找：「爹爹怎麼不在呀？」

    韋倩雪微微笑了笑：「他有事要處理，娘親來陪你。」

    小美美失落地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在這裡，等爹爹回來。」

    ……

    南宮守已經跟著文竹來到了蒼梧的房間，文山這一路上，都是一聲不吭。

    到房門口，他直愣愣地站著，也不肯進去。

    文竹知道文山一時還有點接受不了，蒼梧這麼多年，心中都藏著一個女人的事實，就讓他守在門外。

    從昨天到現在，蒼梧就保持一個姿勢坐在太皇太后的床前，晚上也沒合眼。

    現在文竹也說不上，這兩個老人，到底是誰比誰的狀態更不好一些。

    太皇太后自從昨天晚上用藥後，就一直昏睡著，身子還有些發熱，混混沌沌。

    至於蒼梧，他雖然沒生病，可是卻比太皇太后更憔悴，一雙眼中，遍布紅血絲。

    文竹給蒼梧行禮：「師父，徒兒把南宮盟主帶來了。」

    叫了兩聲，蒼梧才反應過來，緩慢地轉身，看了南宮守一眼。

    「原來是盟主來了。」蒼梧站起來，是對南宮守表示尊重。

    南宮守沒讓他再坐下，看到蒼梧的模樣，他擔憂地問：「方丈，您的身子還好麼？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這裡交給我們來照看。」

    南宮守說的已經夠中肯了，但是蒼梧卻搖了搖頭，顯然是不同意的。

    「我想自己守著她，不然等她醒了，看不到我，會心慌的。」

    文竹眼睛酸澀。這次的事情，對太皇太后來說，真的是打擊太大了，他看她，應該是度不過這道坎了。

    而蒼梧比自己還能看清楚這些氣運，他或許只是不願意承認。

    或者說，他擔心自己走了，就見不到太皇太后最後一面了。

    南宮守也發現蒼梧執拗得很，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請方丈吃點東西吧，不然等太皇太后醒來，見到您把身體都熬壞了，一定會很難受的。」

    這話文竹也勸過，當時被蒼梧給無視了，可能見南宮守是個「外人」，蒼梧不好再拒絕，只能點頭。

    文竹大喜過望，連忙跑出去，對文山說：「你去讓廚房準備點吃食送來。」

    文山心情雖然複雜得很，可對蒼梧還是很孝順的，快速跑開了，都恨不得用上輕功。

    文竹回來後，又感激地看了南宮守一眼，多虧了他。

    南宮守微微一笑，表示這並不是他的功勞。

    蒼梧讓南宮守坐下來，鄭重地向他道謝：「南宮盟主對少林寺的大恩，老衲沒齒難忘。」

    南宮守可不敢接這樣的謝意，蒼梧方丈年紀這麼大了，他會夭壽的。

    於是他認真地回答：「我這次會忽然轉到上山，是因為接到了寧帝寫來的信，他是太皇太后的親人，方丈就不用這樣客氣了。」

    蒼梧目光動容，心中感慨，他們幫寧帝度過難關，如今寧帝也反過來幫自己了。

    這便是造化啊。

    「若是老衲還有機會見到寧帝的話，會和他當面道謝。」

    蒼梧的話，怎麼聽，怎麼都有些荒涼，文竹不由得開口：「師父，一定會有機會的。」

    蒼梧輕輕笑了笑，不置可否。

    南宮守為了安蒼梧的心，同他講了自己的計劃：「如今有我帶著侍從坐鎮少林寺，沒人敢來找少林寺的麻煩，流言也會慢慢被平息。您和太皇太后要保重身體，這才是我們一行人的心愿。」

    蒼梧見南宮守態度莊重，話語認真，心下更感動了。

    但是蒼梧換了一個話題，他問南宮守：「你同你的妻子，還沒有和好麼？」

    南宮守一愣，低頭有點失落是說：「沒錯。還請大師給我指條明路，我是不會放棄的，但總擔心，這樣會把她越推越遠。」

    以前，蒼梧總講究天機不可泄露，現在他大限將至，有些話，也就破格和南宮守說了。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盟主莫要灰心。「

    南宮守猛地抬頭，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他激動得雙手都在顫抖，方丈的意思是不是說，他和韋倩雪，總會和好的？

    天，他現在好像出去抱著韋倩雪跑上十圈！

    蒼梧眼中也帶著笑意，他自己蹉跎了一輩子，就不希望，別人留下和他一樣的遺憾。

    飯菜被送來，南宮守和文竹陪著蒼梧，但其實他們兩個都沒幾口，蒼梧雖然沒胃口，但還是逼著自己吃了一碗飯，這才算是讓南宮守滿意了。

    南宮守也沒多逗留，桌子收拾好後，他就告辭了。

    文竹要處理少林其他事情，叮囑了蒼梧好些句，才離開。

    蒼梧笑著送他們到門口，等他們走遠後，他關上門，就去淨房，把剛剛出的東西，給吐了個乾淨。

    不是他不想吃，實在是一點都吃不進去。這種身體不受控制的感覺，已經很多年都沒出現了。

    他精通藥理，知道這是心病，沒得治。

    不過說來也神奇，他才剛吐過，太皇太后竟然就醒了。

    她還是起不來床，可是看蒼梧面色很差，她馬上擔心地問：「你一直在這裡，沒休息過？」

    蒼梧笑著搖頭，溫和地騙她：「我晚上休息過了，才來了沒多久，還吃了早飯呢。你也餓了吧，我讓人給你送些吃食來，好不好？」

    太皇太后其實也吃不進去，可是看到這樣的蒼梧，她怎麼都拒絕不出口。

    於是她還小小地撒了個嬌：「你和我一起吧，不然我真的吃不下去。」

    蒼梧點頭說好，於是太皇太后就躺在床上，蒼梧餵她吃一口，自己再吃一口，兩個人算是互相監督。

    一個纏綿病榻，一個行將就木，其實誰也不比誰的狀態好，但是他們為了對方，都在做最後的努力。

    太皇太后總算是吃好了飯，蒼梧這次也沒有想要吐的念頭了，所以趁著她有精神，又餵了一碗藥。

    太皇太后本來靠在床上，和蒼梧說著話呢：「……既然少林沒什麼危難了，我也放心不少。慕澤這孩子是很孝順的，我前年回京就發現了，他還娶了一個好王妃，特別討人喜歡，可惜我當時架子擺得太高，估計他們倆都不太喜歡我，唉……」

    蒼梧笑著對她說：「如果不喜歡，就不會拜託南宮守來了，你這樣慈祥，小輩們都尊敬你呢。」

    「嗯……少林寺的弟子，也都尊敬你……」說著說著，太皇太后的聲音越加小了，蒼梧一直盯著她，是眼睜睜看她昏睡過去的。

    他顫巍巍地伸手，又試了試她的鼻息，還在。

    他的肩膀垮了下去，強撐著的笑意，也都變成了苦澀。

    他修佛這麼多年，到底做到了什麼，拯救不了蒼生，也拯救不了他的愛人。

    看著她的生命一點點地消逝，他的心已經痛到麻木了。

    太皇太后這麼一睡，一時片刻不會醒。蒼梧起身，換了衣袍，去參拜佛祖。

    此刻大殿中沒有其他人，蒼梧撩起衣服下擺，直挺挺地跪在了蒲團上，正對佛像。

    他可以給南宮守看面相，算姻緣，卻不能算自己，也不能算他所愛之人。

    他只是抱著最微薄的希望，懇求佛祖。

    這麼一跪，就是幾個時辰，蒼梧面色平靜，顯然有種不顯靈，他就不離開的架勢。

    文竹聽說蒼梧在佛像前跪了那麼久，也慌了，想去將蒼梧帶出來。

    有的時候，生老病死，真的不是他們能控制的，哪怕他們的信仰再堅定。

    但是人為什麼有信仰呢，難道不正是因為，在那種不可控之中，給自己找一分寄託麼？

    文竹對佛祖的敬重之心，不比任何人要少，他現在為了蒼梧心痛，卻也感激佛祖。

    一向堅定無比的方丈，此刻的脆弱，連他都能感知到。

    佛祖啊，謝謝您願意收容這一份心意，也請您，顯顯靈吧。

    蒼梧跪了許久，文竹就在殿外看了許久。直到沉小桃來找，他才轉身。

    沉小桃也注意到裡面的蒼梧了，她用眼神問文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文竹搖搖頭，帶沉小桃離開了。

    這個時候，他還是不要去打擾蒼梧了吧。

    一直走遠了，沉小桃才和文竹說：「太皇太后那邊，我都伺候好了。」

    文竹鄭重地道謝：「謝謝你，小桃。」

    沉小桃驚喜地望著文竹，他竟然叫自己的名字啦！

    於是她的臉一紅，手指都恨不得攪在一起了，結結巴巴的：「不，不用，寺廟中就我和南宮夫人兩個女子，她看著不像是會照顧老人的樣子，我其實照顧得也不好……」